戏说汉字六十:师
中国学语言学册汉字篇
安 文
伟人终其一生,以教员自诩,我亦为一不称职教师,教师节就聊聊“师”字。这是“师”的甲骨文代表“高地”。师,是站在生命高地的生命,就像黑夜中的光,为前行的人照亮未来的路。因为站在最高处,所以能看得远、看得清,遂能引导后来人一步步走上那个高地。甲骨文“师”字,很像一个个台阶的意象,也像一层层的空间。师从高地上一个个台阶下来,又带领人一个个台阶返回,站上生命的高地。这或许就是汉字“师”表达的对人的大爱,一种懂得与给予吧! 一个真正的“师”的胸襟和气度是非凡的。师是真正明白每一个学生的生命状态,又能给予最好安排的人。
师,帅上加一,帅一而行。真正的“师”,是能统帅生命的人,也是可以为生命做表表率(帅)的人。所以,师之“教”不是“说教”,而是“以身为帅”。而师之所以能成“帅”,因为师心中有“一”,能坚守“一”,甚至就是“一”的率先创造者。什么是“一”? “一”是宇宙本源,是万事万物缘起,可称之为道,也可称之为天地万物运行的客观法则,也可说是一切生命本来的样子。《說文》讲:惟初大始,道立於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天地万物皆由“一”而化。古人讲: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真正的“师”,所言所行,一切都是以“真正的道”为核心而展开的,所“授业解惑”也是以“一”、以“道”为根本的。
师引领回归。很多现在意义上的“师”,或许或多或少有些偏离于此。很多时候,当我们在历史泥沙俱下和当下信息迷雾中难以找到真象时,或许,“汉字”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吧!师是真正能带领生命回归的人,伟人就是带领中华民族回归世界民族前列、复兴伟大文明之师。
“归”字,之前曾写过:归,原作“歸”,甲骨文左边很像一节节台阶,返中有山崖台阶:右边是一把扫帚,归中有扫帚,用扫帚一个个台阶的扫,扫掉生命一层又一层的浮尘;帚中有扁担,指向一条路——返本归真,回归生命本来的高地。
《西游记》有这么一段,唐僧师徒到达祭赛国,有座金光寺,寺后有座金光塔,塔上有颗宝珠,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万里之外能看见。于是,各国都认为祭赛国是神明保佑的国家,四夷朝贡。直到一天,意外发生:天上来了一团乌云,一阵妖风,紧跟着下了三天三夜的血雨,金光寺金光不见了,塔上明珠也没了。国王受蒙蔽,认为是寺僧偷盗了宝珠,将众僧抓去,万般折磨。唐僧听闻此事,意欲解结,遂决定扫塔寻真象,解众僧苦难。于是,他带领悟空来到金光塔,在佛前礼拜说:“弟子陈玄奘奉东土大唐差往灵山参见我佛如来取经,今至祭赛国金光寺,遇本僧言宝塔被污,国王疑僧盗宝,衔冤取罪,上下难明。弟子竭诚扫塔,望我佛威灵,早示污塔之原因,莫致凡夫之冤屈。”祝罢,与行者开了塔门,从最低处开始,自下往上一个个台阶扫,扫除塔上每层浮尘。最后,真象就显现了。很多人奇怪,唐僧扫塔为何要从低处一步步往上扫,而不是从最高处?扫塔其实就是扫心,表面说扫塔故事,实际是真实的生命修行,第一层扫不干净,第二层是上不去的。
这就是为什么“返本歸真”的歸字,是一个个通向高处的台阶和一把扫帚。归真,是要一步步从最低处,把一层层空间扫净。而生命,也是要把自己一层层纯净。“师”就是那个为人指明道路,并带领“扫塔”的人,是让一个人真正能找回真正自己的人,是可以让人真正明了一切真象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师”一直在付出,身体力行帮助他的弟子学生,扫清前路上的障碍。就像《西游记》中,唐僧带领悟空扫塔一样。
又有个故事,说师与徒在魔难中失散,天各一方,互无音讯。徒弟挂念师父,常常想师父。从那时开始,徒弟就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沙滩上有两排并行的脚印。在梦里,他知道其中一排脚印是自己的,另一排就不明白了。这样的梦,常常梦到,几乎每次都一样。但有时会有一点变化,沙滩上只有一排脚印。很多年,徒弟受了很多很多苦,但对师父的信念从没变过,而这梦他也一直重复着。很多年后,他终于摸清了规律,一般困难的日子,都是两排脚印,但一到他最困难、最生不如死、几乎想放弃生命的时候,梦里就只会有一排脚印。又过了很多年,四海承平,师徒重逢,日子不再苦了,徒弟也就不再梦到这梦境了。徒弟若有所悟,激动地问师父:“在我困难的日子里,梦里的另一排脚印其实是师父您一直陪着我走那苦路,是吗?”师父不经意的回了声“嗯”。徒弟很感动。过了一会,他又不明白了,又问师父:“可是在我最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师父,您为什么离弃了我呢?”师父说:“我从来没有离弃过你。”徒弟不解问:“可是,在我最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梦里明明只有我自己的一排脚印啊。”师父这时把目光移到徒弟脸上,师徒目光交汇,师父轻轻答:“我挂念你、护持你,而且永远不会离开你。在你生不如死、最痛苦、最软弱的日子里,的确只有一排脚印。但那排脚印不是你的,而是我的。在那些日子里,是师父抱着你、背着你,走过了那段最难走的路。”
在中国古代,借由“师徒传承”,我们的文明和文化得以延续。所以,“师”是个神聖的字,“师父”往往连在一起。何为“父”?“父”甲骨文是手持棍棒的意象,【說文】讲:父,从又,舉杖,矩也,家長率敎者。这个意向,在“教”中也有教是教子学道(爻),用棍棒督促。而父,将“教”左边隐去,只留下了手持棍棒,本意还是“教”,所以说文讲:教,家长率教者,就是首先并且常常对孩子施“教”的人。那个棍棒,不为发泄情绪,而是,教子——“学道”,像“师”字“帅一”而为师——要引领学生不断地向“一”而学。师教生、父育子,手段主要靠循循善诱,但必须保留必要的惩戒权力,像拥有核武器不是为了扔、而是为了可以不扔能保障国家安全一样,前一时期模仿西方教育禁止教师惩戒学生,其实是乱教秩序的。当然,从教40多年,我从未惩戒过学生,这在一定程度上因为我从未放弃惩戒权力。
古人为什么还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另一意义上讲,如果说父母是一个孩子肉体的生养者,师,是一个人内在精神,或“生命真我”的启蒙者和引领者,“师”或许会给予父亲不能给的生命启蒙,在知识经济时代尤其如此。例如父亲早出晚归,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好官,但见面时间仅是老师的十几分之一,畏惧远胜后者温暖,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老师教导之功、教育之恩,老师作用是否远超父母?
师,可让一个人真正找回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可让一个人真正站回生命的高地,是穹宇中至为神聖者。惟愿每个人都能真正找到——师父。如此,是一生之至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