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金韵七至十章

七

唐若素突然上班，让杨岸礼很是吃惊。杨岸礼从法务部调入信贷管理部就没见过唐若素。

唐若素是庄修洁在任时从五一办事处调到乾坤银行的，虽说人事档案和工资关系转到了乾坤银行，但一直没有上班，公开的理由是：唐若素脊椎严重弯曲，不能长时间坐在办公室，更不能劳累过度。

刘辉灿私下对杨岸礼说：“唐若素是鼎轩纸业董事长唐轩利的堂妹，唐轩利是造纸厂的老人，对家里老爷子也很尊重，唐轩利托请的事真的不好拒绝。”

鉴于唐若素的身体状况，刘辉灿还是希望尽量不要安排劳动强度太大的工作。

杨岸礼顾及刘辉灿的面子，也考虑到自己‘临时负责’的尴尬境地，便很爽快的给了刘辉灿一个顺水人情。

他让唐若素暂时负责档案管理工作，跟内勤王禹默形成AB岗，唐若素在时间上可以自由安排，但必要的手续还是要履行。

刘辉灿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唐若素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并顺手把一个红包放在杨岸礼的办公桌上。杨岸礼刚要拒绝，却被刘辉灿制止，他把唐若素送走后，对杨岸礼说：“不要因为一个红包招惹猜疑。”

他把红包收起来，告诉杨岸礼，唐若素跟庄修洁虽说没有夫妻名分，却为庄修洁生了一儿一女。在庄修洁的那几个女人当中，唐若素是最有主见的。

庄修洁在财政局任副局长时，唐若素是财政局办公室的临时工、打字员，庄修洁能爬到副厅的位置，唐若素的功劳最大。

这次庄修洁落难，唐若素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她突然提出来要上班，目的很明确，肯定是冲着庄修洁在乾坤银行任职那两年所牵扯的事，尤其是经庄修洁的手发放出去的贷款。

刘辉灿提醒杨岸礼，在这件事上最好的对策就是保持沉默，眼下杨岸礼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尽快把‘临时’两个字去掉。

杨岸礼刚被委以重任就以部门负责人的身份参加了行里很重要的会议。

冯雨婷专门从省委党校赶回来主持会议。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省乾坤银行支持石磨山国家级森林生态园重点项目建设签约仪式将在瀛川市举行，会议的筹备工作由乾坤银行瀛川分行承担。

因为瀛川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临时决定出席活动，会议的规格、内容都有所变动，所以冯雨婷要求大家要高度重视，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筹备工作由副行长宋基儒牵头，成立三个临时工作小组，会务组由刘辉灿负责，后勤保障组由后勤服务中心主任侯立琛负责，材料组由杨岸礼负责。宋基儒虽说是牵头人，但具体工作还是由刘辉灿负责。

刘辉灿汇报说：“筹备工作要在市金融局的指导下进行，领导入住的宾馆一定要到现场仔细查看，要安排专人不间断的在那儿守候；中午用餐要提前跟政府接待办沟通好，还要征求省行领导的意见，烟酒茶还是要事先备好；还有去企业调研的行车路线要反复察看，这些细节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领导的致辞在报送市金融局之前一定要先让冯行长审阅把关。”

冯雨婷基本同意这样的安排，她要求尽快把方案报市金融局，并提出在领导的致辞里面一定要把乾坤银行瀛川分行近年来所取得的成绩写进去。

市金融局也专门召开了会议，对这次签约仪式的筹备工作进行安排部署。

市金融局副局长吕承雨听了刘辉灿的汇报，基本上满意，并提出所有参加签约仪式的人员都要着正装，市长致辞和常务副市长主持词的初稿，尽量能在下午下班之前报到市金融局。

市金融局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是银行保险科科长齐坤锋，他拟定了一份签约仪式预安排方案，准备报政府办二科加签走审批流程。

杨岸礼第一次接触这项工作，不知道从何下手，齐坤锋把工商银行、光大银行与瀛川市政府签订战略合作协议时的资料交给杨岸礼作个参考。

齐坤锋还私下告诉杨岸礼，天下文章一大抄，只要把有用的东西拼凑到一块就行了。

根据冯雨婷的要求，杨岸礼把‘比葫芦画瓢’写好的主持词和领导致辞交给冯雨婷，冯雨婷看后觉得还可以，只是缺少盛泽汇贤集团的内容，让杨岸礼再补充完善一下。

盛泽汇贤集团是石磨山国家级森林生态园重点项目投资建设的主体，也是签约的一方。集团在乾坤银行瀛川分行有贷款业务，但杨岸礼从未跟这家企业打过交道。

刘辉灿跟这家企业熟悉，一个电话就把集团的副总经理晁煊楚叫了过来，晁煊楚根据杨岸礼的要求，让集团办公室提供了一份企业的最新情况。

省乾坤银行领导的致辞由省行办公室负责，需要瀛川分行提供瀛川市的市情简介和盛泽汇贤集团的基本情况。齐坤锋那儿有瀛川市的市情简介的模板，经过几次沟通，省行那边基本上算是应付过去。

杨岸礼把这些事情全部忙完已经是夜里十点钟，走的时候，他又特意把省行和齐坤锋发过来的那些材料的定稿打印了一份，想带回去再仔细看一遍，他也不希望在这个环节出现纰漏。

瀛川宾馆是市委、市政府公务接待的专用场所。‘瀛川市人民政府 乾坤银行战略合作暨支持重点项目建设签约仪式’安排在五楼的多功能会议室举行。

市政府副秘书长、政府办副主任连曦江和二科科长王绍清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会场，跟吕承雨和齐坤锋一起又仔细查看了一遍领导座签、站位、会议材料、签约文本，又试写了一下签字用的水笔，并让工作人员调式了一遍音响效果，感觉基本满意后，连曦江才带着王绍清到隔壁房间向市政府秘书长田明磊汇报。

隔壁房间是个接待室，会前瀛川市委书记乔鸿煊与省乾坤银行党委书记、行长张明亮在那里进行了会谈，本来会谈时间事先安排了半个小时，可最终却用了五十分钟。

齐坤锋向杨岸礼透露说：“张明亮在省人大有一票表决权，这次省里换届乔鸿煊的呼声很高，乔鸿煊参加签约仪式是临时动议，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签约仪式由瀛川市常务副市长蔡晨良主持。瀛川市市长曹迅天和省乾坤银行行长张明亮分别致辞，瀛川市常务副市长蔡晨良和乾坤银行行长张明亮共同签署了《瀛川市人民政府 乾坤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战略发展合作协议》，未来五年，乾坤银行将向瀛川市意向融资三百亿元。

省乾坤银行行长张明亮与盛泽汇贤集团董事长盛东岳共同签署了《乾坤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支持石磨山国家级森林生态园重点项目建设融资意向书》，总授信额度二十亿元。

签约仪式在欢快的乐曲和葡萄美酒的醇香中圆满结束。

杨岸礼一直没有机会跟王绍清打招呼，这是毕业后在瀛川第一次见到他，以前听谭汝越说，王绍清是他们那一届学生唯一分到乡镇工作的，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王绍清陪着领导急匆匆离开会场的时候递给杨岸礼一个纸条，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并告诉杨岸礼，回头再联系。

看着王绍清的背影，杨岸礼好半天都没有把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满面红光的王科长和上学时候的整天都象没睡醒的王绍清联系到一块。

齐坤锋对王绍清的情况很了解，说连曦江和王绍清都事蔡晨良从襄水县带出来的，当时，蔡晨良是县长，连曦江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王绍清是县政府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之前，连曦江在蓝鹰镇任书记，王绍清是镇党委秘书。

蔡晨良直接由县长升任瀛川市常务副市长，连曦江和王绍清也成了瀛川市政府办公室最亮眼的两颗新星。

下午，张明亮临时动议要去华夏乾元科技公司调研，安希航、冯雨婷陪同，晚上，市长曹迅天还专门宴请了张明亮一行。

冯雨婷在返回省委党校学习前，又把宋基儒和杨岸礼叫到办公室，商讨对盛泽汇贤集团增加贷款的事。

冯雨婷说：“省行张明亮行长要求在一年之内把对盛泽汇贤集团二十亿的授信额度发放到位，全力支持石磨山国家级森林生态园重点项目建设，瀛川市分行作为承办行，要尽快拿出具体的贷款方案。”

宋基儒有些为难的说：“盛泽汇贤集团在乾坤银行已经有六个亿的贷款，而且有三个亿的贷款已经逾期两年，欠息就高达一亿二千万，再增加贷款既不符合政策，也很难服众。”

冯雨婷却很强硬的说：“这个问题不用再讨论，就按省行的指示办，四个县市支行加上市行营业部平均分配，一家四个亿。”

她让杨岸礼先拟定个方案征求一下意见，等时机成熟再开会研究。

杨岸礼也觉得宋基儒说的有道理，尽管他对盛泽汇贤集团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从专业的角度，对于有逾期、欠息的企业再增加新的贷款，确实不合常规。

冯雨婷没有征求他的意见，杨岸礼猜测可能还是跟‘临时负责’那四个字有关。

冯雨婷走之前还单独安排杨岸礼尽快跟华夏乾元科技公司对接，她还把公司老板纪天民的联系方式交给了杨岸礼，并一再强调，主要领导交办的事不能过夜，这是做下属的称不称职、能不能胜任最基本的标准。

刘辉灿告诉杨岸礼，庄修洁既不是乔鸿煊的人，也不是曹巡天的人，他真正的靠山是省乾坤银行的行长张明亮。据说，张明亮这条线就是唐若素给搭上的。

张明亮在省财政厅任处长时，把庄修洁从瀛川市财政局借调省财政厅在他手下工作过两年。

张明亮任财政厅副厅长时，把庄修洁破格提拔为瀛川市财政局副局长。张明亮主政省乾坤银行后，又把庄修洁又从瀛川市财政局调到瀛川分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言而喻的。

张明亮这个时候来瀛川，而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跟庄修洁的事有关。

还有，华夏乾元公司的纪天民和瀛川市市长曹迅天是大学同学，张明亮临时动议去华夏乾元公司调研，这背后的原因更是耐人寻味。

他点拨杨岸礼，冯雨婷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问，不说，更不去打听。

八

‘临时负责’这四个字彻底打乱了杨岸礼的生活节奏，一上班他就接到两个会议通知，一个是让他立刻去十七楼会议室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另一个是下午两点，让他替宋基儒参加在簸萁山召开的瀛川市产业集聚和企业转型升级现场会。

杨岸礼把拟定好的盛泽汇贤集团的贷款方案交给王禹默按程序去办，又安排夏怀智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务必跟华夏乾元公司接上头，自己就赶紧来到十七楼的会议室。

会议由乾坤银行瀛川分行副行长宋基儒主持，刘辉灿陪同参加。

市公安局由分管刑侦、经侦的副局长钟洛尘带队，一起来的还有刑侦支队中队长崔烨赫和经侦支队中队长谭汝越。

杨岸礼听谭汝越说过，钟洛尘是从省厅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下派到瀛川的，公安大学毕业，全省有名的破案高手，人很正派，但进步却很慢。

会议开始前，钟洛尘提出参会人员通讯工具全部临时上交，还宣布了三条纪律：一、会议内容传播范围仅限于参会人员；二、严格保密，泄密者将严肃追责；三、结案前不能随意更换联络人员，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失职渎职论处。

钟洛尘话音刚落，杨岸礼就提出，鉴于他跟谭汝越的关系，按照有关规定，自己应该回避。

杨岸礼说完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谭汝越，谭汝越面无表情，好像跟杨岸礼没有任何关系。

钟洛尘思考了片刻，很果断的说了句：“暂时还不需要。”

在钟洛尘的要求下，参会所有人员都签署了保密承诺书。

崔烨赫首先介绍了一下具体情况。前不久，市局刑侦支队破获了一起倒卖文物案，根据被抓获的文物贩子的口供，警方在簸萁山找到一个被盗的古墓，虽然里面已被洗劫一空，但警方在扩大搜寻范围时，在古墓附近的一口枯井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经过DNA鉴定，与十年前失踪的锐坤机械厂厂长何见坤完全吻合，而何见坤是十年前的那起贷款合同诈骗案的关键人物。

因为涉案贷款牵扯到乾坤银行，他们此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把那笔贷款的所有资料带回去仔细研究。

谭汝越补充说：“这起贷款合同诈骗案十年前因为缺少相应的人证和物证一直没有结案，何见坤的出现成为重启这个案件的关键。”

钟洛尘很郑重的说：“这起案件是公安部和省厅挂牌督办的案件，因涉及到刑事和经济纠纷，所以要并案处理。省厅和市局已经联合成立了专案组，希望乾坤银行能够给予配合。”

宋基儒当即表态，全力支持公安局的工作，并指定刘辉灿作为联络人，负责与公安局进行对接，杨岸礼协助刘辉灿向公安局提供所需要的材料。

会后，刘辉灿提醒杨岸礼要准时参加下午的现场会，地点也是在簸萁山。

簸萁山平均海拔760米，是离瀛川市区最近的一座山。近几年，随着城市的发展和环境治理的要求，建在市区的一些重污染资企业都陆续搬迁到了那里。

鼎轩纸业跟恒世水泥中间隔着百灵河，百灵河是瀛水河的支流。

刘辉灿告诉杨岸礼，本来会议通知专门强调，这是市长曹迅天召集的重要会议，要求一把手参加，不能无故缺席、替代，特殊原因不能参会必须向秘书长请假并履行请假手续。

冯雨婷在省委党校培训，就安排宋基儒参会，宋基儒在中心医院预约的胃镜检查提前了半天。刘辉灿请示完冯雨婷就把这个任务落到了杨岸礼头上。

刘辉灿说曹迅天市长工作作风务实，对于参会人员的级别不是太在意。他让杨岸礼认真听，把任务带回来就行。

他还提醒杨岸礼，在簸萁山筹建造纸产业园是曹迅天市长抓的重点项目工程，之前由庄修洁具体负责，已经搁置了很长时间，这次突然提上领导日程，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

产业集聚和企业转型升级现场会的集合地点在簸萁山鼎轩纸业厂门口。参加会议的主要是工信、交通、财政、发改委、水利、环保、金融局、市投资集团以及瀛川市部分银行业机构，乾坤银行瀛川分行也在参会名单之中。

下午一点五十分，参会人员在鼎轩纸业厂门口集合完毕，市政府秘书长田明磊简单开场白之后，在鼎轩纸业董事长唐轩利的引导下，大家开始徒歩绕着簸萁山朝前走。

唐轩利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指着所经过的地方向大家介绍：簸萁山朝阳这面适合大面积种植竹子，这是大力发展造纸行业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他的依据是：随着‘退耕还林’政策的实施和生态保护的需要，造纸行业以竹浆代替木浆也成为必然趋势。

他对当前市场形势也做了分析：我国是纸张生产、消费和进口大国，从当前来看，基于环保治理等客观因素，造纸行业的确处境十分艰难；但从长远来看，随着‘以纸代塑’政策引领的深入实施，我国造纸业的市场潜力相当巨大，前景也十分广阔的。

在一大片竹林前，唐轩利向曹迅天和在场的参会人员继续介绍：《造纸业‘十四五’及中长期高质量发展纲要》指出，要引导中小造纸企业向专、精、特、新方向发展，实施横向联合，提高专业化水平和抗风险能力。瀛川市有大小造纸企业上百家，如果把这些资源整合起来，不仅会形成巨大的生产能力，还会形成巨大的辐射带动能力。

曹迅天听后没有表态，用手挡住了秘书梁哲递过来的茶杯，并示意唐轩利继续讲下去。

唐轩利看了一眼田明磊，这才放开胆子，有重点的继续汇报，他的总体设想是：依托瀛水河、簸萁山的自然资源优势，以鼎轩纸业为中心，在这方圆10平方公里的区域，打造建设一个技术先进、品种齐全、质高价忧、生态环保的区域性造纸产业工业园。

环绕簸萁山的是一条十多年前修的柏油路，路面上到处都是坑洼和积水，在上面行走，既要注意脚下，还要时刻留意对面或是后面突然冒出的农用车、小三轮或是电动车。

刚走了二十分钟，就开始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小声叫苦，曹迅天的额头也渗出了一大片细小的水珠。田明磊赶紧跑过来递给曹迅天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经过消毒的热毛巾。曹迅天擦着汗，安排田明磊叫大家休息一下。

曹迅天把交通局局长苗东绅叫到身边，两个人抽了几口烟，曹迅天问这条路能不能纳入今年的乡村公路改造。

苗东绅刚从市委副秘书长调整到交通局，是新官上任，他赶紧把烟扔掉并表态，说乡村公路改造计划已经安排到了后年，临时加进去确实有难度，但他会想办法，并请曹迅天放心。

曹迅天点了点头，又问旁边的水利局局长韩丞广百灵河的防汛工作。

韩丞广之前在水利局任副职，也是这一批新调整的干部，他很有把握，说百灵河在石磨山北边流入瀛水河，而且入口五公里处还建有铁岗水库，即便是遇到洪水也不会危机到两岸的村庄和企业。

在簸萁山的背阳面，唐轩利继续汇报：这里的石灰石氧化钙含量非常高，砂岩的二氧化硫含量也在中等水平以上，这些都是生产高标号水泥的有利条件。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设备太落后，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曹迅天看了一眼市金融局局长安希航。安希航是省人民银行的交流干部，也是瀛川市金融系统新的‘掌门人’。

他赶紧跑到曹迅天跟前汇报说：“今天来了三家银行，工行、中行和乾坤银行，都对鼎轩纸业有贷款支持，他们都准备了汇报材料。”

曹迅天突然问及乾坤银行瀛川分行的行长冯雨婷。田明磊赶紧把冯雨婷请假的情况解释了一下。

曹迅天接着问乾坤银行今天来人了没有。

杨岸礼站在人群的后面，听到曹迅天问话，他赶紧答应着快速跑到曹迅天跟前，做了自我介绍，并请曹迅天指示。

听到杨岸礼是乾坤银行瀛川分行信贷管理部的副总经理，当时田明磊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曹迅天看着眼前这个跑的满头是汗、却又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很温和的笑着问杨岸礼在资金支持方面有什么好的建议。

杨岸礼来之前简单了解了一下鼎轩纸业的相关情况，也做了简单的准备，担心万一出现突发情况，没想到这个万一还真就出现了。

见杨岸礼有些迟疑，曹迅天鼓励他怎么想就怎么说。

曹迅天的态度极大缓解了杨岸礼的紧张情绪，他站在银行的角度，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他先是对鼎轩纸业因负债过高，负担过重，无有效资产可做抵押，加之全国造纸行业普遍不景气，已被列入银行信贷限制支持的行业，获取新的贷款的难度很大的事实进行了客观分析，并提出了尝试直接融资或是引进战略合作伙伴的建议。

曹迅天似乎对杨岸礼的话很感兴趣，让杨岸礼把直接融资说的再详细点。

其实这些都是杨岸礼临时从资料里找来的，也只知道些皮毛，面对曹迅天的问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他把发行中小企业集合债券说成是帮助企业脱困解忧的最具可行性的一条路径，并解释说：“这种模式就是把相关的企业集合到一块发债融资，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瀛川市中小企业众多，这方面的优势更为突出。”

曹迅天听后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他当即就安排安希航，让金融局先开个座谈会讨论一下，拟定个方案报市政府。

安希航赶紧掏出本子，边记录边点头应着。

最后，曹迅天作了简单的总结讲话，让今天参会的各单位回去之后，结合各自的职能职责，围绕产业集聚和企业转型升级，拿出具体的、有可操作性的支持措施，在下一次碰头会上再集中研究讨论，尽快形成实施意见，推动这项工作尽快落地生效。

在现场会，杨岸礼没有领回具体的工作任务，但一想到‘簸萁山’这三个字，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九

王诚义是省乾坤银行一级巡视员，也是从瀛川分行走出去的，而且是吴铭瑞的前任，他突然来瀛川分行督导工作，表面上看再正常不过，但刘辉灿却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告诉杨岸礼，王诚义的突然出现，肯定跟十年前那起贷款诈骗案有关，那时候，王诚义刚从市政府副秘书长调任乾坤银行瀛川分行行长，而刘辉灿还是龙屯市支行的副行长，虽说不知道详情，但也有所耳闻。

那个案件应该还牵扯冯雨婷、宋基儒，还有信贷管理部的侯澜和大郭县支行的副行长靳中堂。当时，冯雨婷是主管信贷的副行长，宋基儒是信贷管理部总经理，侯澜是贷审会记录员，靳中堂是客户经理，贷款的所有资料都出自他手。

杨岸礼和靳中堂没有过多的交往，而且杨岸礼也不喜欢靳中堂那副油腔滑调、世故圆滑的做派。

靳中堂来见杨岸礼，是报送大郭县三家企业的贷款资料，因为金额都在五百万以上，需要分行审贷会审批。

平时这些工作都是支行和分行的客户经理之间沟通，而且贷款资料也是分行的客户经理报给信贷管理部总经理审阅。

靳中堂说他来分行开会，顺便带过来的，客户经理齐廷山不在，他只好直接给杨岸礼送过来，还说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杨岸礼汇报。

从靳中堂进门的那一刻，杨岸礼已经猜到靳中堂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跟杨岸礼汇报的还是他送来的贷款资料。

那是当地的三家棉花加工企业，受原材料价格暴涨因素的影响，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资金短缺，都向乾坤银行提出了增加贷款的申请。

分行的态度很明确，增加贷款可以，必须提供足额的抵押或是担保，因为无法满足这些条件，所以这件事一直悬而未决。

靳中堂希望杨岸礼这个信贷管理部的新‘掌门人’能给予重新考虑。

杨岸礼自然明白这是靳中堂的客套话，冯雨婷、宋基儒都不敢松口的事，他这个临时负责人岂能做得了主？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浪费了一番口舌后，靳中堂便找借口离开了，走之前反复提醒杨岸礼一定要对那些贷款资料仔细的审阅把关，还说这些资料已经补充完善了五六次，他希望这一次能通过审核顺利上会。

那三家企业的材料装在三个档案袋里，除了象书一样厚的资料，每个档案袋里还装有一个信封，每个信封里装有两万元现金。

杨岸礼当时就跟靳中堂打电话，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总是提示不在服务区。

情急之下，杨岸礼赶紧去找刘辉灿。刘辉灿正在办公室悠闲的品茶，听完杨岸礼的话，有些不高兴的说杨岸礼遇事咋就沉不住气。

他给杨岸礼倒上一杯刚煮好的普尔，不紧不慢的帮杨岸礼分析了靳中堂这样做的真实目的，很肯定的说决不是为了那三笔贷款，靳中堂这是在借企业的手，来帮自己洗脱十年前那起贷款诈骗案的嫌疑。谭汝越是案件的经办人，靳中堂这样的级别只能做到这一步。

至于说如何处理，刘辉灿若有所思的说：“先放放，靳中堂还会露面的。”

谭汝越知道这件事后，跟杨岸礼透露说：“王诚义在瀛川根基很深，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案件很难继续查下去。”她劝杨岸礼离这事远点，凡事多听听刘辉灿的意见。

宋基儒在贷款方面很少发表意见，可对于靳中堂报送的那三笔贷款却很上心，也很支持，还说这也是冯雨婷行长的意见，他希望杨岸礼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要态度鲜明、立场坚定。

杨岸礼没有明确表态，说自己会实事求是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但对那三家企业的贷款申请，杨岸礼是决不会违背原则在审核意见上签字。

刘辉灿赞成杨岸礼的处理方法，但也提醒杨岸礼，即便是杨岸礼不同意，那三笔贷款还是会放出去的。至于说为什么，刘辉灿没说，杨岸礼也没再追问。

靳中堂再次出现在杨岸礼的办公室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整个信贷管理部就他们两个人。

杨岸礼从柜子里取出那三个档案袋，告诉靳中堂，自己这两天忙其他的事情，根本没时间看这些资料。他让靳中堂带回去，说是审贷会定在后天，到时候直接拿到会上就行。

靳中堂也没再说什么，除了脸色有些不自然外，依旧很热情的邀请杨岸礼一起吃个便饭。

杨岸礼找借口说自己还要加班，后天的审贷会还有很多材料需要准备。

靳中堂也很知趣，走之前还是希望杨岸礼对那三笔贷款能给予支持。

卓帆公司在乾坤银行瀛川分行有八千万的贷款，有两千万即将到期，原先的担保企业侨冠食品坚决不同意续保。

赵文乐是客户经理，他第一时间把情况反映给了杨岸礼。杨岸礼了解之后才知道，第一个供出庄修洁的就是卓帆公司的老板许凯恒，许凯恒亲口承认送给庄修洁一套别墅和五百万的现金。

侨冠食品的负责人梁兴骏无论如何都不松口，说许凯恒人品太差，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迟早要遭殃的。

赵文乐提起许凯恒，嘴里也是骂骂咧咧，说许凯恒就是一只舔毛狗，眼皮只会朝上翻，对他这个客户经理根本没当回事。

卓帆公司那边的态度更让人气愤，说他们找不到新的担保企业，让乾坤银行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杨岸礼把情况汇报给宋基儒，宋基儒却让杨岸礼自行处理，实在不行就跟冯雨婷行长汇报。

杨岸礼不敢跟冯雨婷汇报，但一时又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唐若素主动找到杨岸礼，说她可以去试一试，但前提是行里要明确由她来负责这两家企业的贷款业务。

杨岸礼请教刘辉灿，刘辉灿却轻描淡写的说：“只要不违背原则，也没啥可以不可以。”

宋基儒的态度也很明确，说是唐若素既然上班了，总不能闲着没事干，适当的到企业走走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基于刘辉灿和宋基儒的态度，杨岸礼就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唐若素。

刘辉灿让杨岸礼陪他一起去趟荧光天使儿童福利院，地点也是在簸萁山。

荧光天使儿童福利院在恒世水泥的东边，那里最早是锐坤机械厂的所在地，锐坤机械厂被通盛轴承收购后闲置了很多年，后来被南岳地产投资改建成了福利院。

院长名叫顾彦吉，是瀛川一中的退休老师。老院长是谭汝越的二姨妈，五前年退休，顾彦吉接任之后就把名字由原来的‘瀛川市儿童福利院’改为‘荧光天使儿童福利院’，并把福利院搬到了现在的位置。

顾彦吉还利用他在那些有成就的学生中的威望，为福利院争取到了很多赞助。

刘辉灿也是顾彦吉的学生，也是应邀来参加这次赞助活动。他以个人名义捐了五千块钱，跟他一起去的康青木捐了十万。

尽管刘辉灿没有听过顾彦吉一节课，但在尊师重教、关爱下一代成长方面，刘辉灿还是表现的十分积极主动。

顾彦吉亲自站在大门口迎接刘辉灿，还不停的夸刘辉灿是他教过的学生当中最有出息、最懂得感恩的。

顾彦吉执意要把刘辉灿安排在活动现场的突出位置，刘辉灿却很委婉把那个位置让给了康青木。

前几天刘辉灿就约杨岸礼参加这次活动，杨岸礼没有拒绝，还准备了几大箱捐赠物品。

赵文乐也想过去凑热闹，除了提供车辆、全程为杨岸礼服务外，还咬牙捐了五百块钱。

活动典礼上，顾彦吉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并对大家的每一份爱心都鞠躬致谢。

市民政局一位副局长、诗彤儿童基金会会长江诗彤都被邀请致辞。

杨岸礼第一次听到诗彤儿童基金会这个名字。刘辉灿介绍说：“诗彤儿童基金会是瀛川最具影响力的慈善机构，会长江诗彤更是家喻户晓的慈善家，在瀛川只要有孩子的地方，就有江诗彤的身影。”

江诗彤穿着非常朴素，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看上去却精神饱满。她的胸前抱满了鲜花，当那些孩子们簇拥在她周围时，她脸上的笑容和那些鲜花一样灿烂。

诗彤儿童基金会为福利院募集了一百万，将全部用于那些残疾儿童的康复治疗。

华夏乾元科技捐赠了一套乐器，有钢琴、小提琴、手风琴、吉他、笛子、小号等，上面都印有‘咏贝琴行’的标识。

瀚舟梦幻俱乐部捐款五十万元，捐赠投影机一台，并拷贝了一百多部动漫影视作品。

刘辉灿告诉杨岸礼，他左边靠中间位置那个穿银灰色休闲西服的男人，就是瀚舟梦幻俱乐部的老板，名叫江翰舟。

杨岸礼顺着刘辉灿说的方向看过去，正好那个男人也看向了杨岸礼，他冲杨岸礼很有礼貌的笑了笑。杨岸礼惊奇的发现，那个叫江翰舟的，竟会是那天后半夜送谭汝越去医院的那个人。

在捐赠现场，杨岸礼好像看到了萧湘竹，不过由于场面太乱，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杨岸礼捐赠了几大箱变形金刚模型，摆满了长条桌，就连那些残障的小朋友都争先恐后的前去观看，有的甚至兴奋得手舞足蹈。

顾彦吉告诉杨岸礼，好久没看到孩子们这么开心了，并夸杨岸礼不但有爱心，还有一颗童心，真是难得。

赵文乐悄悄的问杨岸礼，这么多系列的变形金刚模型，怎么会保存的这么完好，好多模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杨岸礼告诉赵文乐，这都是小时候的一种癖好，就像赵文乐现在痴迷绿野仙踪网络游戏一样。

江翰舟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对每一件模型看的都很仔细，看完之后走到杨岸礼面前，递上一张名片，说他那里也收藏了一些模型，并很友好的邀请杨岸礼有时间到瀚舟梦幻俱乐部交流赐教。

杨岸礼当时很兴奋，他让江翰舟借一步说话，他对那天的事向江翰舟郑重的表示感谢，并希望江翰舟通过他的好友认证，并接收那笔在医院的垫款。

江翰舟很爽快的通过了杨岸礼的好友添加认证，但显示微信号不是‘深山孤狼’，而是‘高原雪豹’。

江翰舟很委婉的示意杨岸礼，自己在夜里十点之后从不外出，他暂时还不想跟杨岸礼谈论变形金刚之外的事情。

即便如此，杨岸礼还是在通信公司查到了那天给自己打电话的手机号码，户主还真不是江翰舟，而是叫江韦铮，是个女的。

谭汝越知道后，出乎意料告诉杨岸礼，她对江翰舟这个人并不反感，相反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话音刚落，她又赶忙解说：“别瞎想，不是我跟你之间的那种感觉。”

其实，杨岸礼根本不在意谭汝越对江翰舟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江翰舟那张笑脸后面一定还有自己猜不到的秘密。

豪瑞斯公司是一家专门经营变形金刚模型的企业，向乾坤银行提出了五百万的贷款申请，说是与久和公司签订了常年供货合同，每个月的资金需求量都在三千万以上。

豪瑞斯公司的老板宗沈义是香港商人，杨岸礼是通过刘辉灿介绍认识的宗沈义。对于那五百万的贷款申请，尽管是由恒信通担保公司提供担保，但杨岸礼还是不敢当即表态。

豪瑞斯公司在阳光宾馆租了两间房，除了宗沈义和那个沏茶倒水的中年妇女外，杨岸礼没有看到公司的其他工作人员。

宗沈义的解释是，与久和公司的业务是国际贸易，从美国进货，转道香港，涉及的环节很多，公司的员工几乎全都被放了出去，有时候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能保证。

可杨岸礼总感觉豪瑞斯公司像是一家皮包公司，从调查的情况看，货物到达瀛川后直接发往久和公司，豪瑞斯公司只是过了一下手，宗沈义很显然是在说谎。

而久和公司的情况更让杨岸礼费解，这家公司每年的变形金刚模型销量也不及每个月从豪瑞斯公司进货量的十分之一，这样的操作很不正常。

在调查中杨岸礼又无意从一个货车司机嘴里得知，他每个月从久和公司拉三大车塑料废品送到一家废品收购站，而那些塑料废品竟是变形金刚模型被粉碎之后的状态。

当杨岸礼把这些告诉刘辉灿后，刘辉灿的脸色当时就变得十分难看，他很不高兴的对杨岸礼说：“银行只负责贷款，只关心是否符合贷款条件，与这无关的纯属瞎操心。”

但刘辉灿很快就又改口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刘辉灿没再提及贷款的事，还反复叮嘱杨岸礼，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十

与荧光天使儿童福利院感人的捐赠场面相比，杨岸礼在‘煮豆听雨’茶座也听到了同样感人的声音。

首先坐在嘉宾席上讲故事的是个中年男子，他是一家娱乐场所的部门经理，对娱乐行业有不同的见解。

娱乐行业之所以长盛不衰，色情行业之所以屡禁不止，关键在于它的暴利，它的消费群体主要是个别道德败坏的政府官员、动机不纯的企业老板以及那些三观不正的问题青年，而他们消费的钱又是从那里来的呢？

企业的钱大部分是从银行贷出来的，银行的钱都是老百姓的存款。而那些暴发户的钱，要么是从银行骗取的贷款，要么就是不择手段从老百姓那儿骗来的。归根结底，那些人是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在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他很同情那些从事这个行业的女性同胞，说是很多人都是生活所迫，有的是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有的是欠下巨额网贷无力偿还，一些有家室的是无力负担巨额的房贷、车贷以及子女上学、家人就医的费用。

他建议，成立关爱女性救助基金，要象保护母亲、姐妹、女儿那样，来保护我们的女性同胞，让更多的女性同胞成为这个社会的建设者，而不应该沦为这个社会的牺牲品。

接着这个话题，一个高中的老师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现在那些骗子的手已经伸向了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很多惊人的案例说明，学校既没有教会学生知识，更没有教会学生做人，这是教育的失败，也是教育工作者的奇耻大辱。

他情绪激动、眼含热泪的呼吁，不要把责任都推给那些孩子们，要用我们的良知和实际行动，让那些花季少女真正绽放出绚丽的花朵，来装扮这满园春色；让那些激情燃烧的少年都能成为国富、国强的后继者。

嵩山路派出所给杨岸礼打电话，说是一个叫楚沛芹的，自称是杨岸礼的亲戚，她跟别人打架，需要亲属前去保人。

杨岸礼没敢告诉谭汝越。派出所民警说打架斗殴影响十分恶劣，鉴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决定各自罚款五千元，双方都要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

楚沛芹坚决拒绝写悔过书和交罚款，说对方的足浴店确实暗地里组织卖淫嫖娼，对方是因为她的举报，才找人报复她的。

楚沛芹认为自己是举报被打，应该受到保护，不应该简单的定性为打架斗殴。

民警却说他们已经做了调查，楚沛芹举报的那家足浴店很正规，不存在组织卖淫嫖娼行为，而且跟楚沛芹发生冲突的那几个人和足浴店老板根本就不认识，双方冲突的原因是楚沛芹走路时撞翻了对方手中的饮料，而不是应为举报。

楚沛芹当时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民警的鼻子说：“你们简直是黑白不分，是非颠倒，你们就是一伙的。”

楚沛芹话音未落，那位民警就拍桌而起，让楚沛芹注意自己的言行，还警告她，如果再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就以妨碍公务和恶意诽谤，让楚沛芹罪加一等。

楚沛芹也毫不示弱，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想治她的罪，那得拿出证据。

那位民警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拿出手铐准备给楚沛芹来点真的。

楚沛芹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倒把双手伸到那位民警面前，还有些蔑视的说：“你只会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

正在双方冲突即将升级的时候，进来一位年纪稍微大点的民警。他先是制止了那位情绪激动的民警，让他先出去一下，然后又把杨岸礼拉到一边，说他是值班的副所长。

这位副所长告诉杨岸礼，楚沛芹这不是第一次了，可那些女的没有一个愿意为楚沛芹作证，没有证据，警察也不敢乱下结论。

杨岸礼可以把楚沛芹带走，悔过书和罚款也可以破例免除，但这位副所长还是希望杨岸礼回去之后好好劝劝楚沛芹，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尽量不要去行侠仗义，现在是法治社会，仅凭一腔热情是不行的。

从派出所出来，楚沛芹除了大口抽烟，不愿跟杨岸礼说一句话，也拒绝杨岸礼送她回家。

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谭汝越那里，她很生气的说楚沛芹就是个惹是生非的活阎王，让杨岸礼最好离楚沛芹远点，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与楚沛芹惹是生非相比，谭昌汉这次被骗实在是难以启齿，邻居们都说，老谭那么精明，谁能骗得了他？况且他还有个当警察的闺女，骗他那不是找死？

谭昌汉听后也只能强装笑颜回复说：“那是，那是。”

谭汝越听说后，气冲冲的赶过去，一进屋就从印有‘胃神灵’字样的箱子里抓出一大把递到谭昌汉面前，并厉声说到：“看清楚，这就是上次说的，面粉里加了点糖浆，吃多了也会死人的。”

谭汝越说完，就很不客气的把那三大箱‘胃神灵’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谭汝越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前几天家属院有位老人刚被这种‘胃神灵’骗了两万块钱，谭汝越还反复交代谭昌汉千万不要相信这个，没想到那些话根本没起作用，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可生气归生气，与那一万块钱相比，谭昌汉身心健康还是第一位的。

跟杨岸礼商量之后，谭汝越这次下决心要给谭昌汉找个保姆。

孔云青是来自贵州的一个小女孩，二十出头，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来瀛川打工，只会给人家当保姆。

家政公司的值班经理很诚实的告诉杨岸礼，这个女孩最大的优势就是，从不计较工钱，只要有饭吃，有地方睡就行。

谭汝越对孔云青还算基本满意，没说具体的工钱，只是让孔云青先干一个月再说。

谭昌汉刚开始坚决不同意，说自己的身体硬朗的很，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谭汝越那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警告谭昌汉，保姆可以不用，如果下次再把胃吃出毛病，就把他送到敬老院。

这句话对谭昌汉很管用，他最怕的就是这个，说是家属院里已经有四五个比他身体好的死在了敬老院。

孔云青很勤快，只是做饭的手艺太差，谭汝越吃了一次就有了要把孔云青赶走的念头。

可谭昌汉却很满意，还夸孔云青会过日子，并振振有词的说：“老年人就是应该少盐、少油，多吃素的。”

在谭昌汉的坚持下，谭汝越也只能暂时妥协。孔云青在得知自己可以留下来继续做保姆时，稚气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杨岸礼却突然觉得，孔云青的笑容像极了自己在荧光天使儿童福利院捐赠现场看到的，江诗彤脸上的笑容。

赵文乐自作主张，硬要送给杨岸礼两只纯种银渐层小猫咪，说是给谭昌汉和杨岸礼做个伴。其实杨岸礼心里也清楚，赵文乐这是变相转移他的财务危机。

赵文乐家的母猫又生了四只幼猫，全都养起来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赵文乐如果不是养不起，他才舍不得送人。

谭昌汉压根就不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说是养宠物是有钱人的事，比养个大活人还要费钱，况且有孔云青在身边，总比一个不会说话的猫强。

谭汝越刚开始也不想因为一只猫惹谭昌汉不高兴，可一想到孔云青那毛手毛脚的样子，还是觉得有时候安静的猫比不太靠谱的人强。

况且，孔云青的底细大家都不清楚，说不定哪一天抬脚一走，谭昌汉有只猫陪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谭汝越平时工作没有规律，有只猫陪在杨岸礼身边，也多少让她心里踏实些。

谭汝越很快就对两只猫的去向做出了不容反驳的决定，一只起名叫‘阳阳’留给谭昌汉，另一只起名叫‘贝贝’杨岸礼带走。

养猫确实费钱，整套装备下来花去杨岸礼一个月的薪水，再加上那些专用猫粮，杨岸礼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精打细算。

‘贝贝’很粘人，还会撒娇，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总是让杨岸礼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温暖，时间久了就有了离不开的感觉。

‘贝贝’走丢是在晚上九点，杨岸礼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可能是忘记了关房门，也可能是‘贝贝’跳窗出去的。

杨岸礼整整找了一个礼拜，也没发现‘贝贝’的踪迹，在很长一段时间，那种莫名的伤感时不时的会让他感到揪心。

谭汝越提议再买一只回去，杨岸礼害怕再给弄丢，自己无法承受那种感觉，就忍痛断了那个念头。但也从此在潜意识里对猫有了特殊的感情，尤其是见到那些流浪猫，总感觉有‘贝贝’的影子，也总是会很友好跟对方打声招呼。

曹纪黎是谭汝越的二姨夫，是瀛川大学文史学院宋史研究专家，在全国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另外，他在考古方面也颇有造诣，瀛川的几座宋代墓穴都是在他的主导下成功发掘的。

谭汝越告诉杨岸礼，她二姨夫一门心思都在学问上，很少在亲戚之间走动，他突然到家里来肯定跟簸萁山新发现的古墓有关。她让杨岸礼如实告诉她这个二姨夫，古墓盗窃案归刑侦，不归经侦管。

谭昌汉他让孔云青到菜市场买条鱼，顺便买一斤散装的东北高粱酒。他胃病痊愈刚出院，不宜出门，更不能喝酒，只好让杨岸礼这个女婿在家里来招待曹纪黎这位不速之客。

曹纪黎看上去是一个很精明的老头，中等身材，五官长的很普通，但那双眼睛却透着灵气，他来的目的确实跟古墓有关，而且是冲着谭昌汉来的。

曹纪黎很肯定的说：“警方在簸萁山发现的古墓，是一座宋代的王妃墓，墓里有十六个陪葬的墓穴，从残留的尸骨分析，应该是王妃生前身边的女仆。”

曹纪黎作为宋史专家，到王妃墓看过。结合这座王妃墓和市面上出现了宋代失传已久的国家级文物，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在王妃墓的附近因该还有一座宋王墓。

根据曹纪黎所掌握的资料，市面上出现了宋代失传已久的国家级文物，极有可能是北宋末年赵构的一个皇叔墓穴里的陪葬品，墓穴的大致位置应该是在王妃墓的东边。

他分析说：“当时，这位宋王下葬后，他最挚爱的王妃是自尽后被匆匆安葬的，所以没有跟这位宋王合葬，但两个墓穴之间有一条黄泉路，由于战乱没能打通。”

曹纪黎显得异常兴奋，谭昌汉却催促他别绕弯子，直接说干啥就行了。

曹纪黎说他在簸萁山脚下方圆五公里已经观察了好长时间，昨天晚上通过星象的映射，可以基本断定宋王墓的具体位置就在锐坤机械厂，也就是现在的荧光天使儿童福利院。

谭昌汉以前在锐坤机械厂工作过，曹纪黎希望在谭昌汉那儿能找到一些佐证。

谭昌汉想了半天，说他离开那儿二十多年了，除了对那栋办公楼多少有点印象外，其他的真是不记得了。

谭昌汉当时还是锐坤机械厂门卫的一名临时工，那栋楼所处的位置最早是厂里后面的一块菜地，本来是要在那里盖职工宿舍楼，后来大门改到后面，那栋楼就成了厂里的办公楼。

详细情况谭昌汉也不知道，因为那栋楼没盖好谭昌汉就调到了造纸厂。

不过，谭昌汉也讲了一些他听到的传闻，说是那栋楼盖好之后厂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有个职工检查设备时，在没有开机的情况下被机床压断了手，还有个女会计在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脚，竟然一头撞向了十米远的铁门栓上，当场就断了气。

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到后半夜那栋楼里经常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有人说像是唱戏的声音，也有人说像是小孩的哭声。

厂长何见坤胆子最大，在楼里住了一个晚上却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听说何见坤后来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到现在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到何见坤这个名字，杨岸礼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联想到市公安局通报的案情，他也无法辨别谭昌汉说的是真是假。

曹纪黎听后却更加兴奋，根本无心留下来吃饭，坚持要到现场去看看，杨岸礼只好陪他一起去。

谭昌汉说的办公楼如今已变成福利院的教学和办公的综合楼。

顾彦吉介绍说：“这个院子荒废了将近十年，房子的质量、设计都挺好，福利院搬来之后，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简单装修了一下，整体结构都没有变。”

曹纪黎拿出随身带的罗盘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最后也停在了那栋楼前，他没有说出结果，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肯定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翟柏华从人民银行辞职后去了鑫智小额贷款公司，是那里业务经理，他找杨岸礼主要是因为一副宋代字画。

翟柏华告诉杨岸礼，他的一个客户贷款还不上，拿出这副字画来抵债，他自己把握不准，想让杨岸礼介绍个这方面的专家再给鉴定一下。

杨岸礼找到曹纪黎，曹纪黎看后，说那是宋徽宗赵佶的《五色鹦鹉图》的仿品，从做工上看很普通，价位不会超过一万元。

听完曹纪黎的话，翟柏华顿时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额头也顷刻间爬满了豆大的汗珠。

翟柏华少气无力的说：“那个人的贷款是一百万，省里的专家鉴定说，那幅画至少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曹纪黎摇了摇头说：“这明摆着就是个圈套，省里所谓的专家跟那个人肯定是一伙的。”

杨岸礼劝翟柏华赶紧报警，翟柏华却苦笑着说：“报警也没用，双方协议都签了，只能自认倒霉。”

后来杨岸礼还是从谭汝越嘴里得知，翟柏华自己拿钱还了那笔贷款，也从此离开了那家小贷公司。

与签约仪式上所见到的王绍清相比，最有希望成为他们这批同学中的佼佼者的翟柏华，却一直在选择着走钢丝的游戏，而且与王绍清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谭汝越跟翟柏华初中、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翟柏华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他有个表姐在国家发改委工作，毕业的时候翟柏华可以安排到北京，可翟柏华却坚持要回瀛川。

在人民银行工作了一年，翟柏华嫌工资低就辞职去了鑫智小额贷款公司，之后又去了哪里连谭汝越也不知道。

王绍清曾经跟杨岸礼开玩笑，说谭汝越是杨岸礼从翟柏华手里抢走的。

翟柏华不否认他喜欢谭汝越，但也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对杨岸礼的怨恨，他不止一次在杨岸礼面前说：“我回瀛川完全是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父母。”

对此，谭汝越从不做任何解释，她很认真的对杨岸礼说：“我最讨厌没有主见的男人，尤其是那些整天疑神疑鬼的男人。”

从那儿之后，杨岸礼就一直在告诫自己，翟柏华只是自己的大学同学，无论他之前跟谭汝越之间发生过什么，从自己跟谭汝越结婚那天起，自己就应该坚定的跟谭汝越站在一起。

可有一天，谭汝越却突然钻进杨岸礼的怀里，哭的跟泪人似的，说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翟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