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沉欲浮大江南

荒漠鹰最后编辑于 2024-06-23 16:3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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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寻常家族的百年变迁——

似沉欲浮大江南

上篇:我的前辈们

第一章

（1918年—1936年）

外公闯上海，垃圾生财

棚户区里可耕田

滚滚长江东逝水：南京宽，镇江阔，常州仅边缘？奔崇明、入海口，苏北重复苏南。

望京杭运河：镇江对岸扬州，琼花盛开；江南的大地，古迹名胜！常州独西东横贯，无锡急南斜；苏州连杭州，双双皆天堂。

120年之前，在京杭大运河、苏南常州府、西门外的三堡街，那幢洪都会馆正金碧辉煌。洪都即江西南昌。南昌的老俵撑来500两木排，稳稳地，又靠停在常州西大王庙的浅滩边。老规矩，首先洪都会馆去拜财神。再承办酒席，恭请先生老板来贺喜；吃饱喝足后，会馆的戏台上，开始敲锣打鼓拉胡琴。这一次，老板请来的唱戏佬，还蛮有名气。

也在这一天，也在三堡街，不过往南再往南，是在朱家村的村中间，我的外公拥有着上代下传的一间破瓦屋。此时外公二十一，外婆一十七，破旧的老屋里，他家除了大床和小凳，还有三只银元四个小角子，再加六只大铜板。外公没有田，习惯西门外去做点小生意，多少混口饭吃吃。运河这一带，爱做生意已诞生出好许多地名，譬如石灰弄、豆市河、米市河等等；西仓桥出现，更会延伸西仓街、大仓弄等等。运河北岸的西直街，此街两侧同样添满花样经：可见铁匠、木匠、竹篾匠，还有油店、面店、豆腐店，嘴一馋，更是冒出麻糕、油条、米饭饼。药店、当铺、钱庄颇有点名气，吸引男人的，还有混堂里的绿茶热毛巾……

这天外公没有做成小生意。赚不到铜板，竟想捞碗阳春面吃吃，先是舍不得，咬咬牙，还是摸出两铜板，香喷喷的嚼起两块萝卜丝饼。回到朱家村，外公晚饭喝稀粥，和着咸菜萝卜干。灌饱了肚皮，他晃荡晃荡四五里，又往三堡街赶去。洪都会馆有戏唱，昨天他已经听说。此时发现看唱戏的人不少，怕挨挤，他就钻在角落边。这天唱的都是折子戏。到末了，名角先生加添一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曲不错，调头也不错。外公学着唱，后来居然唱出了醇味。

……

外公外婆的“准则”

外公外婆民国元年乘上火车踏进大上海，住在棚户区。虽然肚皮饿得瘪塌塌，外公叽里呱啦依然念叨“做生意，发大财”、“吃鱼肉，造宅院”等等，念到民国16年，外公在旱桥头边开的那爿垃圾店，不说发大财，吃鱼吃肉已经不稀奇。这一天，外公带着外婆又乘上火车，衣锦还乡的，回到了常州西门外的朱家村。望着已倒塌的老小屋，自感慨万分。

……

这一次衣锦还乡，在第二天，外公又独自行动，去了普济街的鲁家巷，也是毫不犹豫的，摸出一袋子银圆，买下了地皮一亩四分田。一年后，外公外婆再次回常州，鲁家巷也呈现出，兄弟般的两幢大宅院！回了一趟朱家村，太外公的坟上磕了头，外公叽里呱啦的，扼要地还汇报发了财、有饭吃，回家还去造了两幢大宅院。再磕起响头，“求菩萨保佑”、“谢祖宗帮忙”的还念不完。

要说鲁家巷的那幢东宅院，二重二大间。头重的院子花草带风凉，冬天晒太阳；头间的正中是客堂，烧香拜菩萨，左右各一间，间间是房间。二重的院里有一扇侧门，有口井，还有一间灶披屋；二重的房间蛮像“两层楼”：一楼的正中依然是客堂、左右两边是房间，二楼呢，其实就是装上窗口的阁楼。杉木板壁杉木门，清桐油上处处抹出人影子，多少也稀奇。

鲁家巷的那幢西宅院，也是二重二大间，前后、高低以及墙面柱子等，与东宅院都差不多，我也不想再复述。需要补充的是外公有二子，还渴望儿子，强烈希望生个双胞胎儿子。因为剩余四五分地皮，还能建造一幢大宅院，朱家更人强马壮？那是我胡思。其实外公此时关照朱家村上的堂弟，得将剩余的地皮，围上一人半高的竹篱笆。萝卜青菜随便种、任你收。并告诉堂弟，说上海传递急信来，垃圾店已忙得吃不消，要紧赶回去。

……

“大门神”瘸子

大舅这年15岁，高小刚毕业，外公就带着这个长子走进上海火车站，乘坐火车回到了常州。因为第一次，他跟随外公，从北门，东张西望到西门；顺着大运河，登上怀德桥，下了桥，沿着西门外的米市河，经过石龙嘴、小锁桥，踏上南运桥。过了桥，拐过大运河，顺着南运河，开始沿着普济街、经过普济桥桥堍，约莫两里路才拐进鲁家巷。巷口的南侧一幢大宅院，北侧一幢大宅院，外公指指点点告诉大舅说，全是黄先生家的。江西大老板。大舅沿着鲁家巷小路，跟随外公再走二三十步路，经过种青菜的竹篱笆，然后推开一幢新宅院。他跟着也踏进了院子，情不自禁喊出一声“回家喽”！

这声喊，让外公也决定让长子，定居常州做生意，守住朱家的大门！

解放初的门牌号码里，外公的大宅院为鲁家巷6号。鲁家巷1号的标记，则是黄家大宅院、鼎鼎有名的“永丰盛木行”；2号3号的标记，还的黄家大宅院。黄氏有家谱，说乾隆末年一族祖先从江西，撑着木排运到常州做生意。上世传下代，传到黄西洲时鲁家巷的巷口已经呈现大宅院、院内设置大祠堂。1911年，黄西洲、盛嘉声、汤金声、金华盛等大老板，在西仓街上开起“元丰盛木行”；徐菊溪再加一股，一共五大股，资本一万元银圆。盛嘉声担任管事，三年后，利润竟倍增！“盛乾丰木行”高聘盛嘉声，盛嘉声撤资，黄西洲等大老板，便将“元丰盛木行”改名“永丰盛”，行址设于普济街的鲁家巷巷口，也就是，黄家宅院的大门口。公推徐菊溪任永丰盛经理。永丰盛的木行生意更发达兴旺，当年在常州，谦称老二已没哪个胆敢称老大

——绝对因为大运河，也因为在那一段岁月。

那段繁荣兴旺的岁月，并非单单永丰盛，也非单单南运河畔三五里路的普济街，因为还有西门外的西直街、米市河，西仓街、三堡街等等。若讲普济街，有油厂、办米行，还开篦箕木梳、棺材店；木行大大小小10余家，有黄家，还有金家、薛家、俞家等；大户人家官宦少、做生意为主，与西门外的的大街小弄也都差不多。外公把长子送回鲁家巷，已经认准永丰盛去学生意。辛未年（1931年）六月初二，外公以“隔壁邻居”的身份走进永丰盛，请求钱立峰，帮个大忙千万收下大舅学点木行的生意。当时钱立峰任副经理，经理是徐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