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回回评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第五幕 焦大醉吐真言

《红楼梦》回回评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第五幕  焦大醉吐真言

中国学文化卷文学册《红楼梦》篇

  安  文

第五幕  焦大醉吐真言

太阳落山，天黑了，宁府灯高挂，王熙凤吃饱喝足玩尽兴了，准备带宝玉打道回荣国府，尤氏安排焦大送秦钟回家。焦大喝醉，不愿意去，于是闹起来。凤姐趾高气昂说：“我成日家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这样还了得。”尤氏讲焦大 为什么目中无人，敢于叫板主子。焦大虽是个下人，但救了宁国公，对贾家有大功，跟整个家族创业息息相关。后辈小主人会很讨厌这种老家伙，却不能得罪，他知道这家族所有事情，家族糗事可能都会搬出来讲讲。贾蓉送王熙凤和宝玉，只听焦大还在骂骂咧咧，越骂越不像话，贾蓉有点颜面扫尽，于是大骂焦大一顿，命人把焦大捆起来。这下焦大更火上浇油叫嚣起来，气愤地说：“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这是有些气急败坏造反的势头。贾蓉为凸显主子威风，让奴才把焦大拖下去，用马粪堵嘴，有点欺人太甚，焦大迫不得已乱嚷起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极大，要大篇幅解释。“爬灰”是民间俗语，讲公公不正经，跟儿媳有一腿，说白了就是乱伦。养小叔子，今天话说是女人包养比她年轻的小白脸，满足自己淫欲。这里养小叔子的是谁？都可对号入座，有可能是尤氏，可能是凤姐，也可能是贾蓉的老婆秦可卿。“爬灰”人尽皆知是贾珍把秦可卿玷污了，最后秦可卿无颜活在人世，上吊身亡。“养小叔子”者，有人认为王熙凤养贾蓉，而贾蓉是侄，焦大骂的是秦可卿和贾蔷。后面第九回有答案。贾蔷是宁国公正支玄孙，父母双亡，从小跟贾珍过，宁国府奴仆“造谣诽谤”，说些“诟谇谣诼之词”。贾珍为避嫌，分给贾蔷房子，让他自立门户。这段描写埋藏的就是贾蔷跟秦可卿有私情。焦大认为，秦可卿和贾珍通奸，责任在贾珍，是贾珍霸王硬上弓，把秦可卿强奸了，迫于贾珍淫威，只能顺从，因而骂“爬灰的爬灰”；秦可卿和贾蔷乱搞，责任在长嫂，因而骂“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养”字用得妙，贾蔷正是靠贾珍豢养跟秦可卿勾搭成奸。其实荣宁二府主子奴才和男女老少，对贾珍和秦可卿不伦之事，都略知一二，只是碍于情面没人敢说罢了，焦大醉酒讲了出来，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吓得魂风魄散。凤姐和贾蓉掩耳盗铃装没听见，只有宝玉不懂其意，问：“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王熙凤火冒三丈把贾宝玉教训了一顿。作者借宝玉之口又重复一次“爬灰”，其实起画龙点睛作用。贾府丑事，借焦大口说出，大概十之八九是事实。借宝玉之口重复，其实警示下代的主子们好自为之，人做天看，好日子不长了，大厦倾倒在即。写“焦大”，应是含泪，真的心痛，想自己小时候，听家里老仆人骂自己“父亲”、“伯伯”或“叔叔”，当时不解老人酒后言语，等到抄家，写小说时，忽然明白老仆人忠诚，爱他们家族爱得深沉，敢于冒死直谏；父辈们被权贵冲昏了头脑，听不进“宗言逆耳”，感到遗憾，感到失落，感到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