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回回评 第五回 第十一幕（二）芳魂一载赴黄梁 中国学文化卷文学册《红楼梦》篇

《红楼梦》回回评 第五回

第十一幕（二）芳魂一载赴黄梁

中国学文化卷文学册《红楼梦》篇

  安  文

第十一幕（二）芳魂一载赴黄梁

贾迎春的曲是《喜冤家》：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迎春的判词、图画和曲都极为简单明了，尽管八十回后戛然而止，但原文可补充的线索非常多，还能还原大部分故事，算是金陵十二钗中结局比较清晰的，即迎春由父母包办嫁给中山恶狼孙绍祖，如羊入狼窝，被生吞活剥，虐待而死。

迎春生母早逝，父和继母不亲，兄嫂不理，庶出之女更不受待见。尤其荣国府第三代又一分为二，贾政二房抢了长房风头，导致原本荣国府的唯一大小姐，反倒成为不被待见的二姑娘。迎春性格怯懦木讷，以“不争”处世，推崇道家无为而治，任由奶母和奶嫂因累丝金凤欺负到头上而不闻不问，只读《太上感应篇》。黛玉看不下去，忍不住说她“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正是这句话，第八十回迎春嫁孙绍祖为妻，婚后不久就发现丈夫豺狼心性，注定面对孙绍祖无力反抗，回家哭诉，奈何求助无门，回孙家不到一年就凌虐而死。

“中山狼”典故揭示孙绍祖与贾赦的交往，线索在伏贾家之败的《一捧雪》里。孙贾两家世交，孙祖是荣国公门生和军队部下，迎春父贾赦，是荣国公世袭一等镇国将军，世人都觉其一无用处，实际对照明清两代宗室爵位继承制度，据《明会典》载：洪武二十九年令，凡王府（镇国）将军与驸马、仪宾、公侯相见，将军居左，驸马等居右，皆再拜。与文武一品至三品官相见，将军居中，各官拜将军答礼，与四品以下官相见，各官拜，将军坐受。镇国将军地位高于驸马都尉、仪宾、公爵和侯爵（以左为尊）。宗室（镇国）将军见一至三品官员，居中站立受礼，再答拜。宗室（镇国）将军安坐受四品以下官员礼，不用回礼。贾赦荣国公世袭一等爵就是镇国将军，地位比国公、郡侯都高。迎春作为贾赦女儿，荣国公嫡长房唯一重孙女，尽管庶出，但到底是公侯贵族之女，像皇帝女儿怎么都是公主，哪是其他人可比，嫁给孙绍祖是明显“下嫁”，无论如何也不该受虐待，为何迎春老是受气，还被孙绍祖颠倒黑白说自己这样还被拉低了一辈呢？一是源于懦弱性格的小绵羊迎春，撞上如狼似虎的孙绍祖，贾政就深厌孙家为人，提到他们祖上“有事朝前无事忘恩”；而“绍祖”又是“光宗耀祖”，将祖宗忘恩负义的恶狼劣性发扬光大，会害了迎春。但贾赦却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他，从贾赦派贾琏两下平安州处理石呆子古扇事情，孙说贾赦拿他五千两银子，又在兵部候缺来看，应该是求贾赦为他买官，原本已成功。不想贾雨村可能突因江南甄家抄家事连累降职，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因此孙深怨贾赦。贾赦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为平息事未办妥的尴尬，只能将迎春送入狼窝。更重要原因在于原来掌握军权的贾家当时已经日薄西山，江河日下，树倒猢狲散，姓孙的见元春失宠、王子腾失权，贾府势败，不仅靠贾家在兵部补缺无望，还会连累他这个女婿，便迫不及待另投新皇帝势力，站到贾家对立面，投机钻营得以升官，小人得了志，以他祖孙“中山狼”毫不留情恩将仇报和“猖狂”的兽性，哪会顾念姻亲、岳父、妻子？势必要与贾府断绝关系。与其找借口休了没错的迎春，贻人口实，还不如干脆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家暴虐死，那时他就不再是贾府女婿，贾家事与他无干，还可趁机踩上一脚，升官发财岂不简单？因此，他就敢肆无忌惮堂而皇之虐死迎春，作者八十回后一定会写贾府被抄家，贾雨村带路领头，真正往死里整的打手，就是孙绍祖率领的兵丁！

一载赴黄粱，“一载”指一年内，说迎春嫁给孙绍祖，不到一年就虐待而死。那孙本就贪淫好色，以淫女为乐，迎春如何能承受他的凌虐？再说他有心与贾府切割，一心要害死迎春，更会变本加厉施暴。从累丝金凤事件看，迎春乳母一家作为陪房，尤其那王住儿媳妇更会助纣为虐，肯定会与孙合谋再害迎春出气。彼时，“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迎春不排除因孕在身而最终死于非命。顺带说一下，迎春的金凤首饰，累丝就是杭州织造垄断的勒丝工艺，专供皇亲国戚王公贵族，是江南织造三大家族标志物之一，也是迎春金贵花柳质的象征，可见作者文笔之细。

迎春并没获得像自己出身和名字一样的好命，她遭遇的凄惨运道很令人同情。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里，迎春做算盘灯谜：“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或许是她一生命运的生动写照，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头绪与纠葛，让她这个只想与世无争、任人欺辱的乖乖女无所适从，留下无尽悲哀。

迎春无疑是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和牺牲品。幸好社会主义新中国早已没有了包办婚姻这种丑恶的现象，但天价彩礼、姑嫂互换等陈规陋习还层出不穷，屡禁不止，更不要说还有多少被拐卖妇女亟待解救。我只想说天价彩礼，跟孙绍祖买迎春极其相似，男方认为女人就是我用高额彩礼买来的，因此在婚后生活中，总是趾高气昂，而女方地位不断下降，日常生活还出现很多家暴现象。婚姻，其实最讲究的就是夫妻平等，这样的婚姻才能更幸福，也会更长久。

最后送首打油诗给丈夫们：

得志别得意，得意别猖狂。人狂必有祸，因果逃不过。夫妻同林鸟，相伴方到老。要想婚幸福，平等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