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着故乡的那座老屋,那灰中掺红的色彩,斑驳而深沉,却始终透着一股坚韧与顽强。我年幼时,常常杞人忧天,担心它会在某个瞬间轰然倒塌。但自我记事起,这老屋便以风烛残年的模样至今屹立不倒。
低矮的屋顶,承载着无尽的记忆与温暖。儿时的我,总会在那屋檐下嬉戏玩耍,而那颗颗掉落的乳牙,也成了奶奶口中的要长大了。每当一颗小牙离开我,奶奶便会抛向屋顶,口中默念着古老的“咒语”,期盼着我能长出一口好牙。但长大后的我还是做了牙齿矫正,我想大概是那“咒语”太过古老,奶奶记错了吧。
老屋低矮,却坚韧而结实。初春时节,南飞的燕子如约而至,在房梁上筑起温暖的小窝。老屋的墙上,旧时的标语还隐隐可见,那些铿锵有力的文字,也是见证了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而门口那条忠诚的大黄狗和那只懒散的花猫,则是我童年最亲密的伙伴。每当夕阳西下,大黄狗便会竖起耳朵,聆听远处的脚步声,等我回来就冲上来绕着我转圈。那只花猫则常常悠闲地躺在门口梧桐树下,眼睛半眯着,偶尔抬起头来瞥一眼,然后又继续它的美梦。
闷热的夏天,我喜欢和奶奶坐在院子里乘凉,我会拿着大蒲扇时不时猛扇几下,清凉的风便在我们祖孙间流动。还记得儿时的我十分嘴馋,自从有一次冬天在路边小摊上瞥见那烤得金黄的地瓜,便总是缠着要奶奶在院子里烤地瓜。奶奶疼爱我,经不住我的撒泼打滚,便在院子里挖个坑、拢些柴火、引火点燃,再把精挑细选的几个地瓜放进带柴火的灶坑里,经过高温烘烤,红薯慢慢变得柔软熟透,糖汁一点点渗透出来,最外层的皮便渐渐烤出了焦糖色。直到地瓜内瓤软糯可拉丝,奶奶便将那香气扑鼻的地瓜递给我。烤地瓜美味可口,甜丝丝的滋味在我的舌尖绽放,连老屋都似乎被这香气熏染得甜美起来。奶奶总是笑着看我大快朵颐,自己却推辞着不肯先尝一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吃,待我吃饱后,才拿起那已经冷却、被我吃得不太干净的地瓜,细细品味。那时我总好奇瓜皮究竟有何美味,闹着要尝,可尝到的却总是苦涩的味道,竟让我想起了老屋那斑驳脱落的墙皮……
老屋沉默寡言,奶奶亦是。我常见她穿梭于狭窄的老屋之间忙碌不停,却鲜少注意她鬓角已染白霜的发丝,也未察觉她曾挺直的腰板在岁月的无声中日渐弯曲。我不知道老屋还能坚挺多久,但老屋里的人,老屋旁那郁郁葱葱的梧桐,那修直挺拔的白杨,还有院子里那穿透云隙投射在婆娑枝叶间的火红云霞,永远清晰和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