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那时候的年味
(文/一点强豆)
前些天,回乡下老家过年,和家人聊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回忆起来,那种年味,是在慢时光里,渐渐浓烈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能铺阵开来,有着很特别的味道。
那时候的农村有的就是人,不像现在的农村冷冷清清。有人就会有热闹,那怕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也是人丁兴旺的。冬日里无论男女老幼,空闲下来就会聚集在太阳下,聊着闲趣,玩着各种就地取材的游戏。临近年关,这种氛围就更加浓烈了,很少有关起门来打牌玩麻将的。
过了腊八,就准备年事了,剃头、做新衣服,都是师傅到村上来,全村人集中做的一件事,理发淘耳,量身做衣,可以想见当时的情景有多么令人欣喜了。爆米花的、卖糖果的、磨刀的、修锅碗的也是天天都在串村走户,只要有生意停下挑的担子来,就会聚来大大小小的村里人,又是一番热闹,也会听到一些其他村的奇闻趣事。
那时候过年蒸馒头,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在晚上进行,一直以为是一种风俗,其实不是,原来白天都要忙集体田地里的活,是要上工的,没有人会有的大块时间干私活,集体的活一直能干到年三十,所以各家蒸馒头都要提前安排好,往往都要做整整一个晚上,全家人在一起揉面、包馅、蒸做,热气腾腾出笼后,还要点红,那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外面再冷,家里也热气腾腾的,象开了空调一样暖和,小孩子困了,就直接和衣睡在灶间的柴草上,炉堂里红红的火苗旺旺的,不会着凉。
买年画的重大任务肯定是有家里孩子们来担当,那时候乡镇的街市非常热闹,年底的时候天天都是集市,商店里挤满了人,好看的年画一出现,就会被抢一空。新年里,每一家墙上都贴满了好看的年画,电影情节的年画往往是成套的,一买就是好几张,象平铺的小人书,是比较高级的年画了,能让人驻足细看。
临近过年的几天,气氛会推向一个高潮,杀猪宰羊、捉鱼分粮,都在村里的场地上进行,也是村里青壮年大显身手的时候,有资格的老人也会在一旁指点一二。捉鱼是一个大场面,全村出动,前呼后涌,出网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接着就开始全村人分鱼了,分鱼的公平在运气。首先把鱼按村里多少户人家分成一堆一堆,放在村里的场地上,每一堆鱼上都会贴一小方片红纸,上面写着编号数字,很是喜庆。然后大家每户一人开始“捻九”(就是折着的纸片里也写着相应的数字),就是抽签的意思,对号抽到哪堆是哪堆,鱼头、鱼身还是鱼尾,鱼大还是鱼小,全凭运气,大家也都心悦诚服。
年三十要给家里大扫除,从房梁到地面,角角落落都要打扫。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小孩要抢着扫地,大人说那是元宝地,扫了元宝地,会带来一年的好运气(现在想来,所谓元宝地,是那时候农村人的家里,是没有地砖一类铺平的,都是泥土地面,长期走动下,家里的地面会形成一个一个凸起的土疙瘩,象形成元宝,这样叫是为了取个吉祥吧)。那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可看,但年三十晚上也没有闲着,年夜饭后,全家人要在一起搓小汤圆,准备年初一的早晨吃上一碗甜甜美美的小汤圆。每到年底,大队里都会安排一个像古时打更样的人,拿着铜锣边敲边喊“寒冬腊月,小心火种,前门后门关关好,柴仓罗罗清”的警示语(常州乡村话喊起来很是顺囗),走遍各个村庄,每当听到铜锣响,村里的小孩子们也会不约而同出去跟着玩闹,疯一阵子的。
年初一拜大年更是一个让人期待以久的美好时刻,要早早地起来放炮仗,早饭后全村人就开始相互拜年了,邻里相亲的亲热在这一时刻展现的淋漓尽致。长辈们都要在家呆着,摆好花生瓜子糖果香烟,拜年是要一家一家拜过去的,见面相互尊称,说些祝福的话,哪怕对待平常直呼大名、甚至绰号的年长者,年初一拜年的时候,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好听的。小孩子会得到装都装不下的粮果花生,年青人会收获一大把香烟,香烟是凤凰还是牡丹,大前门还是是飞马,成了一时话题。小孩子们则更关心香烟壳,那可是小孩们爱不释手的好玩意儿。紧接着,舞龙的、唱村的就会接踵而至,欢乐也就快速地切入到另一个模式中了。
年初二开始就要走亲戚拜年了,因为交通不发达,再加上大多是土路,因此,十里八乡外的亲戚,都是走着去的,一路上都有穿着新衣服走亲戚的人,场面很是壮观和喜人。那时候大家都穷,所以在亲戚家有好吃的也是不能放开了吃,亲戚家还要用这一轮鱼肉留着招待下一轮亲戚。好在正餐前,都会先上一碗山芋粉丝,里面会藏两个剥了壳煮鸡蛋,山芋都是自家种的,所以山芋粉丝是可以吃完的,鸡蛋是万万不能吃的,一般也是要留着招待下一轮亲戚,嘴上说着全部吃完啊,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客气客气罢了,也有亲戚偷偷从后面用筷子来夹碎鸡蛋,但一般都是要捂住饭碗不让夹的,真的夹碎了,也就只能在客气中稍带愧疚地尽享美餐了。
那时候的年味,现在品啧起来,是纯朴的也是原始的,虽然贫穷,但在过年的那段日子里,那种喜悦,大人小孩仿佛都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