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灶堂

寒冷的冬日，我想起小时候与表妹在一起时的情景。

乡下阿姨家离城市并不遥远，由于当时交通不便利，用小脚丈量还是很费力的，大约要走半天才能到达。记得脚上总会打出血泡，但仍不能阻止我的前行。

农村的冬天比城市寒冷多了。北风肆无忌惮在冬日空旷的田野里肆虐，如锋利的刀子一样刮得脸上生痛，所以有的表妹脸上都留有“萝卜丝”（是那个时代皮肤干裂冻伤后特有的沧桑印记）。她们家的房屋也是漏风的，凛冽的北风无孔不入，怪叫着钻进屋里，冷得无处藏身。这个表妹比我略小1个月，却象大人一样。在她那儿我被照顾着、被关爱着。我妈说她比我懂事多了。因此总想去阿姨家，是少年的念想、是表妹的情感牵引。

在滴水成冰的大冬天，到了做饭点时，她让我坐在灶堂里烧火。她在上面忙着炒菜煮饭，把红红火火温暖如春的灶堂留给了我。熊熊燃烧的灶堂把小脸映照得红彤彤的，瞬间驱散了寒冷。她教我续柴后把下面灰烬用钳子掏空留有余地，一会儿火苗会燃烧得更旺。有时续柴慢了些，或者续得太多，掩盖了火苗，一阵浓烟倒灌，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她赶紧进来救场。如此这般利索，干柴烈火很快又是一番深情燃烧，真的好温暖哦！她让我把山芋放在尚未熄灭的灰烬里烤，一会儿烤得香喷喷的，剥去了焦皮，金黄色的软糯特别诱人，顿时味蕾大开。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顶级烤山芋。火火红红的灶堂驱散寒冷，温暖中浮现出无数美好的遐想。在这里我暂时忘记了忧愁、忘记了烦恼、记忆了时间。乡下真好啊，治愈了少年的缺憾。我们城里炉子上添了煤球，干巴巴的、不愠不火哪有什么深情燃烧？也感觉不出温度。唯有阿姨家才能享受如此温暖待遇，因此到乡下阿姨家去是我热切的向往，也是少年记忆力中最美好的乐事。虽然她们家饭菜远没有我们家好，但吸引力很强，天高皇帝远，在那里无拘无束，什么爷爷、父母亲的清规戒律都约束不了，随意放松、随性放肆、简单快乐。直至成年，一直是珍藏在我记忆中的美好柔软回忆。我宁可不吃我们家的好饭好菜，宁可过上艰苦的生活，愿意换来穷孩子的乐趣，换来精神愉悦。

社会发展如此迅速，阿姨家早已城市化，现在生活与过去大相径庭，同时物欲横流。表姐妹们经济条件远远优于我们姐妹，但记忆中仍时时出现幻觉，回到小时候，回到阿姨家，回到灶堂里，回到过去的场景。不是矫情，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温暖场景。2023年末下起了一场大雪，望着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情难以堪。我随即微信了表妹，“不知你曾记得留给我终生难忘的温暖？我们还能找回象从前简单纯朴的友情吗？

2024年1月1日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