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不是过去,是过去那个随时准备奔跑的少年。”时间似白驹过隙,上一秒我同满脸愁苦的祖父母,在磅礴大雨冲刷着这片杂草丛生的田地里,费力地赶着牛羊儿,双脚不慎跌入一个又一个泥坑里;下一秒只能用悬挂式的断续画面,想起同祖父母一起走过的那些苦难且美好的日子。父母容颜在“岁月”这首歌中被催促“长大”。村里乡亲们熟悉的脸庞,曾经哄闹的玩笑声,在一夜之间被风吹得埋葬在了生养我的那片土地上。那些逝去的日子似是一张薄薄的白纸,在各色颜料地涂抹下,被存放在墙角的白木桌抽屉里,成为一本厚厚的回忆册,如今再翻阅,已是故事满满。
狂风抵挡不住少年探索外面世界的好奇心,我多半喜欢一个人跑出家门,站在窑洞不远处的土坡上的白杨树下面,任狂躁的、温柔的……风吹着。眼睛俯视着高低不平,妖娆多姿的山峦,风雨吹打形成的层层黄土沟壑,被深秋点染成朱红的杏叶,槐花树的叶子已落了好几茬,孤零零地躺在厚厚的泥土上。放羊人踏平的路面上,几颗杨柳在四季的轮回中越发长得茂密。白杨树的躯体在风的呼啸声中落下斑驳的片片印记。奔流不息的溪水倚着奇形怪状的岩石缓缓地漟着。葱葱郁郁、一眼探不到底的小树林里藏着:适者生存,优胜略汰的“自然法则”,狡猾的“狩猎者”们时不时地探出它们的脑袋静悄悄地等待着猎物送上门。
站在山顶的我看的热血沸腾,“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顶”便一定要觉着下山才可探清“庐山”的真模样儿。喘着歇不下去的热血劲儿,兴冲冲地喊三两伙伴儿陪我一起下山。沿路中数不清的鸟巢最让我心情愉悦,老鸟们用木枝围成的巢穴驻扎在悬崖峭壁上,我便会觉得不是很安全,连窝端起非得给它移到平地上才算甘心。窥探着幼鸟跌跌撞撞、不平稳的步伐,“心疼”得极了,我非得等到老鸟觅食回来,看见它们家人团聚才肯在伙伴儿的再三催促下姗姗离开。上山返程途中,看见我一腔热血找的平地儿又被老鸟们迁徙回原地,便不太高兴,但还是不忘再留恋幼鸟们一眼,随即气冲冲地朝老鸟卖个鬼脸,速速离开。
下到山底,我们几个连忙脱掉鞋袜,挽起裤脚,手里捏着透明塑料瓶儿,激动得双脚顾不得被蚂蟥吸血的风险。听哥哥、姐姐们说河里有虾苗、鱼苗,捉回去可以养活,还有能炒着吃的蜗牛。实则最后,根本没有所谓的虾苗、鱼苗和能炒着吃的蜗牛,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哥哥、姐姐的话也是。“能吃的是田螺,那是蜗牛啊,傻孩子!”一句话让我们几个醍醐灌顶,互相凝视着对方灰黑色的脸,“白忙活儿了”,祖母还在旁边絮叨着……
少儿顽皮,老了调皮,此话果真。大约十岁左右,正是瓜果飘香之际。有天途径六爷爷家门口,竟发现我喜爱的米果长熟了,红透了的模样儿看着就来了想法。树梢的果子是长得最好的,我个小儿,摘不到,便踮脚。米果的树枝脆得很,“咔”不小心垮掉了树梢整股果子。属实不巧,被刚刚赶集回来的六爷爷看见了,我怕被揍,顾不得拿走果子便飞毛腿似的跑,跑不动了,就找一处没人的地儿坐下来。手摸着被树刺扎到的腿和手里还捏着一颗绿的果子,心情复杂,不敢回家,怕路上遇见六爷爷,还得挨父母打屁股的教训,越不敢回家了,在没人烟的地方呆了许久。天黑了,等我偷偷潜回家时,六爷爷刚好从我家房门口的拐角儿出来。从此,我在六爷爷心里便落下了一个坏孩子的糟糕印象。直到现在,那个偷摘果子怕被逮住挨父母揍的顽皮模样儿依历历在目。
今天是2023年,南方的狂烈的风吹着我瑟瑟发抖的影子和迈不向前的步伐,相距2024年只剩不到十天的日子。我站在2023年的末尾,回望着年少时愉快的日子和看不到未来的迷雾里,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年,爬树摘果子吃的模样,不怕被父母挨揍的教训,从厚厚的土墙下一跃而下的身影,找伙伴下山一探究竟的热血模样儿,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玩闹场景……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遥远。还有那个背着高过自己半个头书包的小小人儿,独自徘徊在校园的一角,曾信誓旦旦地许下愿望:十年之后要站在三寸讲台育桃李芬芳的铿锵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