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疾驰向南,阳光洒满大地。消毒水味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我左手摩挲着口袋里玉兰花,微凉如脂玉,娇柔若春水。这是奶奶昨夜放在口袋里的。
玉兰是我上小学时“请”回来的。适时我身体不大好,奶奶不知听谁说家中养些花木,能增强小孩抵抗力,便去菜场边上买了一株玉兰花。它刚到家的时候,只一根光秃秃的小树枝,还纤细地很,直直的插在与它身体大小格格不入的大花盆里。我不禁疑惑:“这小树能长得大吗?”显然是我多虑了,甫一入夏,它那干瘪的小身板抖了抖,立马憋出两三片叶子,没多久居然又憋出一朵小花!按理说,这种花木头几年都是不会开花的,这株玉兰不知怎的这样新奇。新生的绿叶柔柔招摇微风中,守护着刚露头的小白花,像是跟我炫耀似的:“你说我长不大,我偏要长得热热烈烈!”
我跑去跟奶奶说,奶奶欣慰地笑着,而后又愁了起来:“花长势是不丑,孩子怎么寡往医院跑。”不知是传言真有用,还是我年纪渐大了些,后来身体倒真是一天好似一天。奶奶坚信是玉兰花的功劳,更加尽心尽力地侍弄它。春天一到,就拿菜籽饼泡水沤肥,细心浇灌,那味道属实不太好闻,我反映过一次,当时奶奶只是直起腰来,像看宝贝似的看着刚浇灌完的玉兰,“你还知道饿呢,花不知道啊?”春天放肥,夏天防虫,秋天松土,冬天太冷便搬进客厅,早或晚的浇水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奶奶的努力终于在我小学毕业那年有了结果,那一年的的玉兰沉淀几年,精神振奋地开了满树的花。老枝新叶白玉兰,老叶油润,新叶翠绿,花朵便在叶间探出,犹如点点星宿出绿云。有的花朵完全绽放,椭圆的花瓣向四周展开,瓣尖微卷,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花蕊,有的含苞欲放,朵朵白玉莹润,我想着,它鼓鼓的花瓣里藏着什么呢?有没有花仙子呢?有的还是花骨朵儿,花底托还是青涩的,尖尖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果真像个花仙子,含羞欲露。不出两个早晨,它便会向太阳绽出最灿烂的笑容。
后来我上了中学,与玉兰的相处时间从早晚变成了周末。每次放假回来,最先迎接我的肯定是玉兰的清香。它已经从小小的一根“树枝”,长成了小树模样,开花也不问季节,只要天气暖和,它就会开花,哪怕在万花凋零,只有梅花“傲霜枝”的寒冬腊月,它也在家中热热烈烈地开。因为有它在,家里常年萦绕着清香。奶奶颇喜欢玉兰,常用别针别两朵花在领口,家中各个房间的桌子、柜子上也常有那抹玉影,若是花开的多了,还会采下很多送给邻居,早晚间的邻里闲话,便在玉兰香气中徐徐展开。
每当放假结束,我背着书包离家,奶奶总会摘上一小捧玉兰花,放在我衣服书包的口袋里。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带着香香呢。”于是在我上学路的脚印里,总有被太阳晒的暖暖的玉兰香。这是奶奶的习惯,彼时还小,尚不懂事。如今回首才从记忆中读出感动,花香从院子里牵引到学校,每一分香气里都藏着奶奶的牵挂。
暖阳下的玉兰已亭亭如盖,花香如故,奶奶依然在院中忙碌,静谧地像幅画。一切都没变,仿佛只有我在长大、离家。远行之旅中伸手摸到的是玉兰,我带着花走了多少里路,奶奶便牵挂了多少里路,花香浸润过的地方,像飘起一条看不见的丝带连接着祖孙二人。
打开手机,暖暖的阳光照在小院里,奶奶抚这玉兰笑容满面。满院子暖阳玉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