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觅渡》,表现出了常州三杰当年的热情和信仰,让人们能跨越时空,再一次和那个充满热情与梦想的时代对话。其中瞿秋白的崇高精神和品格,又一次让我在以往知晓的基础上被感染。
和秋白同乡,是此生荣幸,尽管我们物质层面没有过交集。若想从地理上走近秋白,并非难事。他出生和生活过的青果巷八桂堂,和觅渡桥边瞿家祠,以及影片中和张太雷,恽代英站过的运河石桥,都去过不止一次。而若想从心灵上走近秋自,却绝非易事。但象一个有着强大吸引力的磁场,我却又总易被吸引,会自觉不自觉地接近、探索他的思想境界,从而接受有益生命、人生的思想滋补、觉悟和激励。接近秋白,就接近了真挚和至诚,能悟得一种生命的大自在。贯穿秋白36年人生的这一纯粹,看似如个性中的淡静一样,细品,却于无声处能感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内质,获得新时代前行的力量。
年轻时的瞿秋白,有过严冬无情般之愤恨,在那中国暗沉的年代。这愤恨,源自内心。他的家族、家庭有过士绅氛围,但秋白少年时,困窘、离散、悲苦,已不断袭来。他在张灯结彩的“国庆”时,高挂白灯笼,即是一种对暗沉境遇的愤慨。尤其,作为人子,且为长子,亲历家庭居址由八桂堂迁至族里祠堂;家母不堪物质和精神的双层重负,吞火柴头自尽……一个热血男儿,哪能不愤懑、不思变!
真诚的火苗在心——当他投身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当他受俄国十月革命点拨,欲救中国、救劳苦大众出苦海;也就义无反顾。
当置身于一种自愿、自觉的事业,瞿秋白夏天般火热的情感,灼热得炙人。八七会议上,28岁的瞿秋白,任职中共最高领导。这位江南学子,决定和组织了几次武装起义,以对抗白色恐怖,并顺应形势变化,提出中国革命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决策,还在中常委力荐毛泽东。毛泽东也提出并实践着中国先建立农村根据地,终夺取政权的新型道路,而瞿秋白在最高领导层面的共鸣,是中国革命绝处逢生的关键,意义深远。这,倾注了秋白满腔的热情。这种热情,在秋白被排挤、撤离领导岗位,个人境遇如入冰窖时,仍韧性凸现。转战上海文艺战线的几年里,他仅著译就达几百万字!连性格严谨的鲁迅先生,也被其火热所融,将其视为唯一知己,有时为安全和友情计,宁可自己和许广平睡地铺,也要让秋白夫妇睡在床上。
秋白生于江南。运河水,含觅渡河,滋养哺育了他。成长后的他,待人接物中春天般的温暖,更见其儒雅、优雅,理性又澄明的赤子之心、赤子之情。家庭破落,秋白时刻关心着弟妹。三弟瞿景白、幼弟瞿坚白,就先后在他的接济和感召下,走上正道。痛失爱妻王剑虹后,值杨之华对与沈剑龙婚姻名存实亡心碎时。后瞿杨心生情愫。夹个沈剑龙,本极易出现剑拔弩张。但因秋白的魅力、坦诚和温馨,居然三人在《民国日报》上公告:一对脱离恋爱关系(杨沈);一对结合恋爱关系(瞿杨);一对结合朋友关系(沈瞿)。一次人间真情;一种惊世骇俗的人文景观。秋白江南水般,又不失原则的柔情还体现在:能以学生之态,对待已从中共最高岗位下来的陈独秀,使其还为党员时,仍愿写信表达意见;能在不能同行长征,心情悲苦时,仍将爱马送年迈的徐特立;能在生命结束前,平静写字刻章,以满足仰慕其才华的对手方众人……
秋白的伟岸之处,则还表现在他的严于律己,绝非手电筒照人不照己。他对自己的解剖,如秋风扫落叶般坦荡利落,体现出一位马克思主义者博大又唯物的思想境界。就义前,他身心疲惫、百感交集下所写《多余的话》,是一种超越生死、至真至诚的自审自省。对自己的思想、性格、乃至灵魂作了客观深入的剖析,让人见其山之伟岸时,又见得奇绝、曲折和多彩,反倒更生崇敬。他还愿意将自己多有肺病的躯体,供医学解剖使用。这在当时也具有石破天惊的意义。近80年后,他的家乡常州,才始有科学意义上的身躯捐献者纪念碑。
1935年6月,福建长汀,36岁的瞿秋白吟唱着自己译出的《国际歌》,在一处草地宁静而坐,说了声“此地甚好”,饮弹就义,从容赴死。他身躯倒下,英名立起,且将不朽。《国际歌》音韵,至今悠长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