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进徐园东坡铜像前的地面上刻了一阕所谓苏轼的《浣溪沙·芍药樱花两斗新》:芍药樱花两斗新,名园高会送芳辰。洛阳初夏广陵春。 红玉半开菩萨面,丹砂浓点柳枝唇。尊前还有个中人。
徐园东坡铜像前的地刻 (该图片由网友银蛇飞舞提供)
然而苏轼的词是怎么写的呢?
我们先来看看元刻本:
接着看看清刻本:
再看看注本:
最后看看当代整理本:
综合以上各版不难发现,苏轼原词明明白白写的是“樱桃”而非“樱花”,词题是“扬州赏芍药樱桃”而非“芍药樱花两斗新”。
清修四库全书向来以喜欢篡改原文而著称,我们来看看四库本中的这阕词是什么样貌:
首句还是“芍药樱桃两斗新”,词题也还是“扬州赏芍药樱桃”!
苏轼赏樱桃,与唐宋人赏樱桃习俗是一致的:《清异录·太平君子》载唐穆宗“临芳殿赏樱桃”,刘禹锡有《和乐天宴李周美中丞宅池上赏樱桃花》;《武林旧事·张约斋赏心乐事》有“餐霞轩赏樱桃”,孙应时作《泠副端招西郊赏樱桃》……
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其词集随处可见。徐园建设者不可能接触不到,如此公然篡改词作原文,摁着头硬让苏轼去赏樱花,目的就是要和所谓“樱花主题公园”立意吻合。
有人说:“樱花原产于中国,不能算东瀛风吧?”这话不错,樱花并非东瀛特产,但樱花原产中国并不等于赏樱花是中国习俗。
又有人翻出南京林业大学教授王贤荣“俗称的樱花、樱桃,都是人们根据不同需求选育出来的品种。花用的可以叫樱花,果用的可以叫樱桃”的论断。这话也不错,但王教授有没有说“花用的也可以叫樱桃,果用的也可以叫樱花”呢?并没有。何况苏轼原文清清楚楚写着“樱桃”。
还有人认为这是“公园管理方或景观设计方出于季节游客观赏的需要”。那么,到了夏天,这幅地刻的首句是不是要改成“芍药睡莲两斗新”?然而有目共睹,并没有改。到了冬天要不要改成“芍药蜡梅两斗新”?大概率还是不会改。因为园方的目的就是让苏轼为赏樱花做背书。
然而人家当年赏的是樱桃,并没有赏樱花,怎么办呢?改呗,多大点事,还担心苏轼爬起来追究修改权是怎么着?反正现在的人不读书不看报,估计也没翻过苏轼词集。是吧?
一字之差,便将东瀛习惯换了汉家风俗。将苏轼词毁容后为日本文化呐喊,背后到底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