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步入冯梦龙村时,只见一片浓绿铺天盖地的展开在眼前,原来是一片荷花池,大片的荷叶好似兵马俑似的,在深陷的泥池中静静立着,空气清空得很,风却没来。荷花已经谢幕,不见一点粉红的身影了——它们不是为我而开。沿着荷花池中的木栈道向前,到了石子铺成的分岔路口,路边向导告诉我们,左拐是花灯会,右拐是冯梦龙故居。天色将暗未暗,想来花灯是尽不了它的姿色的,于是向右。
路边还保留着以前的楼房,村民们见到我们这些陌生游客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惊讶得用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家家门前摆着四脚矮桌,桌上的两个烛台竖立着蜡烛,那昏黄的光晕照亮着周围的酒杯和瓜果,营造出一种古早年代的氛围。这是在祭月吧。他们凝神静坐在桌边,蜡烛的鲜红色通过光焰映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表情肃穆,一刻也不松懈。《论语》中有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这很好地诠释了他们的内心状态。我们只在路边轻轻走去,好让他们的情思驻留在这虔诚的心境中。
绕水泥小路走过这一片人家,冯梦龙故居终于到了。人烟稀少,暮色苍茫,粉墙黛瓦在五色灯光的点缀下让人半晕半眩,惝恍迷离中,我踏入这高高的门槛中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白发老人带着三两侍从从不远处到来,自称是新任的知县。他祖籍苏州,竟不想是同乡,心中自是一阵亲切的欢喜。他的岁数已过花甲,为何要不远千里,奔波到此穷乡僻壤做官?何不安享晚年?他的衣衫破烂,上面粘上了一路尘土,鞋子也破了洞……
正如此想着,我们的目光相遇。他一脸亲切的模样,问道:“刚才那昆曲可是你所唱?我在大老远就听见了。”我默认点点头。并告诉他:“我是一个来自姑苏的女子,随父兄来到此地做生意,父兄在帮助当地人躯赶老虎的时候不幸均丧虎口。此后我便没了依靠,只能靠唱昆腔卖艺为生。”穿着粗布衣衫的乡民们不绝如缕地从四方围过来,满脸的狐疑——这里换了不知多少任知县了,还是困苦依旧。他们纷纷向知县诉苦,知县微微皱眉,耐心倾听着县中的大大小小的问题,丝毫没有畏惧和抱怨的神色。他就是冯梦龙。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泄下温煦耀眼的金光。酒馆里的昆腔依旧咿咿呀呀地响着,冯知县在外马不停蹄地奔波着。他将自己的俸禄捐出,制作补虎笼,修城墙,筑关隘,扫除倭寇,解决民间纠纷……他孤瘦的身躯在月下是如此坚毅。立德、立言、立功。先生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这三不朽。不久,寿宁县的虎患清除水道畅通,百姓不再生活在苦难的水潦中。“豪强皆敛手,百姓尽安眠”。他在百姓的心目中站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东边的灯会狂欢声把我从幻境中拉回。原来这故居中早已没有先生生活时的器具,只有后人造的玻璃橱窗,这后面记载着先生的生平事迹,以及展示着先生编撰的“三言”等通俗读物。故居内的物品虽已被现代化的宣传所替代,但先生的精神长存于我心间。
今夜,且让我来怀念您,寿宁县的英雄,文学的巨匠,魂归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