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者寡慾,《孟子·盡心下》:養心莫善於寡欲。方山《養心》:或有問於薛子曰:“心可養乎?”曰:“可。”曰:“曷爲要?”曰:“孟子所謂‘莫善於寡慾’者是也。”曰:“飢之欲食、寒之欲衣,皆慾之不容自已者也,可以盡寡乎哉?”曰:“是慾之正也,得其正焉於心,無累也。食必甘旨、衣必文繡,斯慾爲心害矣。是故公劉之好貨、太王之好色皆順應而無情,不可不謂之寡慾也。苟稍縱焉,是登壟踰牆之濫觴也、心之蟊賊也。《易》曰:‘差若毫釐,謬以千里。’是以君子貴慎幾也。慎其幾,則心即體而慾即用矣。孔子‘從心所欲不踰矩’是也;若以慾爲累心而必至於枵腹褫衣、滅倫絶類,然後曰:‘吾寡慾矣!’非惟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且活潑之幾已窒而生理幾於滅息,非直養而無害之道也。將賢智者或求之過高,而中人以下不免阻於難而暴棄——君子之中庸,曾若是乎哉?故孟子不曰‘無慾’而曰‘寡慾’,其詞緩、其指微矣。”“然則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宋儒之説非歟?”曰:“是爲多慾者言之也。夫各有所指也,會而通之,孟子之寡慾亦即所謂無慾也。養心之要,斯其至矣。”務實者避名。《二程遺書》卷一八: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爲名而學,則是僞也。今之學者大抵爲名,爲名與爲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方山《尚實》:子言之:“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稱”非稱許之稱,乃實稱其名之稱也。非疾其無名也,疾其無實也。世儒之説異焉,乃謂名者治世修身之具,於是好名者益肆其侈心而凡可以盜名者無弗爲矣。是故子夏疑於西河之聖,同列罪之;門人以有若似聖人,曾子曰不可。夫卜、有之在孔門雖號稱高第弟子,其造詣尚難與顏、曾並列。顧各以聖名,而參則魯、回則如愚,未嘗以賢智先人;然而卒傳聖人之道者,則惟回與參也。豈直回與參哉?孔子之聖,生民以來所未有也;居魯而人指之曰“東家丘”,入廟而人謂之“鄹人之子”。孟子之賢,去孔子僅一間者也;魯之嬖人譏其昧乎禮義,及門之徒不許其有管晏之功。是大聖大賢其爲人所鄙者亦甚矣。蓋闇然聖修之學、無事表暴,坦然中庸之道、不立奇異,故人莫得而窺其際也。世降俗末,聖學失傳,緣飾名流,詭道取勝。至於東漢極矣,李膺、范滂、陳蕃、郭泰之徒固亦好修之士,其於聖賢之學則槩乎其未之有聞也,乃高自標緻、各務誇詡;於是庸流俗輩假其譽望、用爲依倚以恣奸佞,及門爲龍、御車而喜,折巾則效、望塵則趨——自有道者觀之方汗顏泚顙之不暇,而彼顧相率爲之、悻悻自得。其意蓋謂名之所在,利必隨之;卒至釀成黨錮,玉石俱焚,利未得而害已隨之,曾何益哉?東漢覆轍昭然可鑑而南宋諸人乃復蹈之,卒之議論多而成功少、聲容盛而武備衰,無以厭服群心,遂滋多口;黨碑學禁相襲俱作,始於庸徒、沿及善類,而宋祚亦因之以促矣。此皆不尚實而尚名,而末流之禍遂淪胥而莫能障也夫。是以知微生高之直名、陳仲子之廉名,孔、孟所以斥之而不少假借者,蓋尚實而防其漸也。 《庸語·古之》
實勝而名未著,君子信之,衆人疑焉;名勝而實不稱,衆人和之,君子否焉。衆人多而君子不恆見於天下,此賢者所以多晦而虛名者接跡於世也。 《庸語·時化》
無實而有名者,盜也;小實而大名者,幸也。《二程遺書》卷一一:有實則有名,名實一物也,若夫好名者則徇名爲虚矣。如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謂無善可稱耳,非徇名也。孔子願以執御名《論語·子罕》: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而天下後世稱聖焉,實也。 《紀述》上篇、《庸語·世一》
古今天下之士,凡經達官之所許可、名士之所稱揚,則人皆附和之而不究其實矣。高見深識者不恆有於天下,此虛名之士所以接跡於世也。許衡《魯齋遺書·語録》:大名之下難處。在聖賢則異於是,無難處者,務實而得名故也。夫名,美器也,造物者忌多取;非忌多取,忌夫無實而得名者。 《庸語·大象》
小人其心、君子其飾,名是而實非,其天下之大害乎! 《紀述》上篇、《庸語·世一》
容貌端雅而小人者有矣,未有容貌險側而君子者也。 《庸語·處俗》
天下莫病於好勝,尤莫病於好奇,好奇、好勝皆好名者之爲之也。楊時《龜山集·語録·荆州所聞》:物有圭角,多刺人眼目,亦易玷闕。故君子處世當渾然天成。人不好名則風淳而俗美矣,彼謂三代之下惟恐不好名者,真孟浪也。 《庸語·大象》
久矣,好勝之爲患也!韓退之韓愈,字退之。好己之道勝則既非矣,韓愈《重答張籍書》:前書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然。雖誠有之,抑非好己勝也,好己之道勝也;非好己之道勝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所傳之道也。況有所好者非其道乎? 《庸語·時化》
一節之士難與語中庸之道也,好名之人難與語切實之事也。 《紀述》上篇、《庸語·爲學》
有人於此,矜僞以惑世、抗行以違衆,亦以徼一時之名矣;卒乃溺於勢位而搖尾乞憐以取羞焉,豈亦造物之忌名邪?此學者所當深戒也。 《庸語·神農》
索隱行怪而後世有述,聖人所不爲也;依乎中庸而遁世不知,聖人所不悔也。彼好名而務於知且述者,何足與議哉? 《庸語·操行》
索隱行怪而後世有述,孔子弗爲;依乎中庸而遁世不知,孔子爲之。可見道在邇、不在遠,惟務實、不務名也。 《庸語·古之》
不好名者斯不好利,好名者,好利之尤者也。 《紀述》上篇、《庸語·世一》
敬也者,不可須臾忘也,忘則慆慢之心生焉;《朱子語類》卷一二:敬字工夫之妙,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者皆由此。故曰:“修己以敬。”禮也者,不可須臾離也,離則慆慢之行成焉。是故敬者禮之幹也,禮者敬之輿也。朱熹《論語集註·爲政》: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敬以行禮,禮以持敬,斯處己無失而與人無忤矣。真德秀《南雄州學四先生祠堂記》:天下之理,惟中爲至正,惟誠爲至極。然敬所以中,不敬則無中也;敬而後能誠,非敬則無以爲誠也。方山《勸諭學校》:《表記》曰:“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夫是三者,所以養素自重也。學者果能守身如女子,使不一有所失,而交接之間又能動中禮法,則不諂不瀆,而官府見之亦自然起敬。此滅明之持身所以深爲子遊之取,而宓子之治單父所以有事之而禀度者凡幾人也。 《庸語·古之》
矜持太過者未可謂之敬,然勝於放肆者多矣;枯寂太過者未可謂之靜,然勝於勞擾者多矣。 《庸語·操行》
或問:“‘公生明,偏生暗,端慤生達,詐僞生塞,誠信生神,誇誕生惑——此六者,君子之所慎也。’劉向《説苑·至公》。敢問何者爲先?”薛子曰:“吾之所慎者,一也,慎其一而五者不能違矣。一者何也?慎其獨也。” 《庸語·伊尹》
天地大矣,誠則能生物;聖人至矣,誠則能動物。方山《答林鎮江》其二:天下事理,未有誠而不動者,亦未有僞而不敗者。古聖賢千言萬語,亦唯教天下存誠去僞而已矣。故曰:“君子誠之爲貴。”《禮記·中庸》。 《庸語·神農》
宋劉忠定公劉安世,謚忠定。年八十而無疾。《宋史·劉安世傳》:卒,年七十八。或問之,曰:“惟一誠耳。”馬永卿《元城語録》卷下: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己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温公曰:“其誠乎?”公問行之何先。温公曰:“自不妄語始。”彼專事導引者亦何爲哉? 《紀述》下篇
誠者以誠待人,謂人亦誠也,而僞者得以售其欺矣;僞者以僞待人,謂人亦僞也,而誠者因以被其紿矣。誠者少而僞者衆,此天下所以日多事也。 《庸語·時化》
誠者立本也,謀者定事也,幾者預圖也。激清名於一朝、發義氣於一二事者,未爲得也。 《紀述》上篇、《庸語·爲學》
人能修省言辭、勿致支誕,是立誠也;若只修飾言辭、務爲文章,是作僞也。方山《五嶽集序》:言,心聲也;文,又言之成章而經緯於其心者也。然人藏其心,不可測也;知言,斯知人矣。是故叛者辭慚、疑者辭枝,吉者辭寡、譟者辭多,誣善者辭游、失守者辭屈,持是以御天下之言,宜無違者。然而不盡然也。故仲尼傷之曰:“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又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 《庸語·操行》
理慾之關、誠僞之限,嚴辨確守可也。 《庸語·君子》
信貴能明,執偏廢全,其失也塞;直貴能容,任情馭物,其失也絞;果貴能詳,疾行寡顧,其失也率。 《紀述》上篇、《庸語·爲學》
真者必不僞,僞者必假真。真僞之間,君子所當深辨也。 《庸語·設官》
君子鑑真僞於厚貌、審毀譽於巧言,斯不爲人所惑矣。 《庸語·論性》
甚矣,真僞之難辨也!人知真之爲真矣而不知真之中有僞者焉,人知是之爲是矣而不知是之中有非者焉。非至公至明者,其孰能辨之? 《庸語·處俗》
是非恆混、德怨屢遷——人情反復不可測也。是以君子居常慮變。 《庸語·爲學》
言貴切而不貴訐,議貴盡而不貴爭,跡貴明而不貴暴,名貴與而不貴取。 《紀述》上篇
君子言不苟容、行不苟合,雖困窮以沒齒,固丈夫也;小人言必求容、行必求合,雖榮顯以終身,亦妾婦也。 《庸語·賞罰》
高談之驚世不若庸言之中倫也,怪行之駭俗不若庸行之中慮也。 《庸語·克念》
君子當言則言、當行則行,小人口將言而囁嚅、足將進而趑趄。李侗《李延平文集·答問》:古之德人言句皆自胸襟流出,非從頷頰拾來;如人平居談話,不慮而發。後之學者譬如鸚鵡學人語言,所不學者則不能耳。 《庸語·操行》
能行而不能言,躬行之君子也;能言而不能行,口給之小人也。 《庸語·大象》
君子、小人之難辨也:佞言似忠、奸言似信,僞行似誠、矯行似正,非察其所安者,烏得而知之?方山《與巡撫公》:生民隱憂莫甚於君子、小人之混淆。近來僞學僞政之徒立黨鼓譽,似是寔非,動制上下,爲害不小。 《庸語·古之》
無所不言者,鮮有行也;《二程粹言》卷下:言愈多,於道未必明。故言以簡爲貴。無所不爲者,鮮有成也。是故君子言、動必慎。 《庸語·闕疑》
言無隱而不聞,行無微而不著。《詩》曰:“鼓鐘於宫,聲聞於外。”《毛詩·小雅·魚藻之什·白華》。言當慎也。 《庸語·伊尹》
古之立言者,明道以淑人也,不得已而有言也,故其辭切實而當;今之立言者,好名以欺世也,得已而不已也,故其辭玄虛而支。 《庸語·立言》
其志定者其言簡以重,其志儉者其言質以實,其志剛者其言果以斷,其志直者其言明以厲。 《紀述》上篇、《庸語·爲學》
賢人之言未必可盡信也,愚人之言未必可盡棄也。賢人或有爲而言之,愚人或千慮而一得。 《庸語·處俗》
陸子靜陸九淵,字子靜。常言:忠信誠慤、言不出口者,其所喜也;談論風生者,其所惡也。《象山語録》卷下:某之取人,喜其忠信誠慤、言似不能出口者;談論風生,他人所取者,某深惡之。孰謂子靜非吾儒之實學哉? 《庸語·操行》
善譽者謂飛廉有比干之忠,善毀者謂伯夷有盜蹠之行。明者自不爲其所入也。 《庸語·闕疑》
昔人有言:“聽言不厭其廣,廣則庶幾其無壅;擇言不厭其審,審則庶幾其無誤。”宋孝宗淳熙十年黄洽奏上語。然哉! 《庸語·時化》
君子置得喪窮通於度外而無時不自得也,小人置得喪窮通於度内而無時不患失也。 《紀述》上篇、《庸語·世一》
或問:“昔晏子謂‘嗇者君子之道,吝、愛者小人之行’。與下二語皆見《晏子春秋·問下》。可得聞乎?”薛子曰:“聞諸晏子:‘富無金藏、貧不假貸謂之嗇。’嗇者,君子之道也。‘積多不能分人而厚自養謂之吝,不能分人又不能自養謂之愛。’吝、愛者,小人之行也。” 《庸語·闕疑》
君子之憂樂在天下,小人之憂樂在一身。《二程遺書》卷一〇:何以謂之君子?何以謂之小人?君子則所見者大,小人則所見者小且近。君子之志,所慮者豈止其一身?直慮及天下千萬世。小人之慮,一朝之忿,曾不遑恤其身。 《庸語·古之》
人之好惡不可以不公,亦不可以不嚴也。《大學》“惡惡如惡惡臭、好善如好好色”,詩人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不惟遏惡揚善,亦以去惡從善也。反是,則災必逮夫身矣! 《庸語·操行》
或問:“君子何所好乎?”薛子曰:“好學、好賢、好德、好問。”又問:“小人何所好乎?”薛子曰:“好貨、好色、好動、好變。夫好學則慧、好賢則益、好德則修、好問則裕,此好之得其正者也;好貨則貪、好色則淫、好動則擾、好變則亂,此好之不得其正者也。” 《庸語·設官》
人知利害而不知理義,是利害亦未知也。許衡《魯齋遺書·語録》:後世臣子謀於君,只説利害。若如此以利害相恐動,則利害不應時都不信了。或者於上前説旱災可畏、税課害人,爲害不細;後皆無損,再有便難説。後來雖因此壞了天下,也説不得。唐懿宗爲諫驪山事曰:“彼叩頭者何足信?”此其驗也。人只當言義理可與不可、當與不當。且如天道福善禍淫,有時而差,是禍福亦不足信也。顔之貧夭、跖之富壽,人豈可爲跖之惡?豈可以顔之貧夭喪其爲善之本心乎?哭死而哀,非爲生者也。人只得當於義理而已,利害一切不恤也。 《庸語·君子》
溢於財而無義者,不能長守富也;尊於位而無德者,不能長守貴也。 《庸語·賞罰》
志於義理而不安樂者,助長者也;逐於利慾而不憂虞者,喪心者也。 《庸語·操行》
薛子攝白鹿洞《江西通志·書院·南康府》:白鹿書院在南康府北廬山五老峰下。唐貞元中洛陽人李渤與其兄涉隱居九江,讀書於此。嘗畜一白鹿自随,人稱爲白鹿先生。寶歷中,渤爲江州刺史,就其地創臺榭、引泉流、植花木,遂以白鹿名洞。又:宋初置書院,與睢陽、石鼓、嶽麓並名天下,學徒常數百人。又:一時名儒如陸子静、劉子澄、林擇之,皆來講學。教,諸生從遊於五老峰下。或誦陸子靜講章《白鹿洞書院講義》。而問辨志之説。《禮記·學記》: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樂群,五年視博習親師;七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强立而不反,謂之大成。薛子曰:“子靜亦有所受之也。孔子因顏淵、季路侍而曰:‘盍各言爾志?’《論語·公冶長》。因季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而亦曰各言其志,《論語·先進》: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爲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爲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爲小相焉。”“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捨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無非欲知其志而辨其趨也。當時諸子志雖不同,然皆欲爲君子而不爲小人。爾諸生志一立焉而必欲爲君子,則日喻於義而義以生利矣;志不立焉而甘於爲小人,則日喻於利而利以生害矣。”或曰:“何至以利害言之?”薛子曰:“修吉悖凶,此固君子、小人之究竟也。吾恐爾諸生日悠悠於口耳之間而不著己切身,故以究竟言之,欲爾志之早辨也。”衆改容曰:“是豈以淺薄待諸生哉?誠懇切至到之言也!”方山《白鹿洞與諸生夜坐》:白鹿棲巖曲,青衿集澗隈。昔年人已去,今日我還來。祠宇除蟏蛸,庭階茀草萊。如何星月夜,深樹野狐哀? 《庸語·春秋》
棟宇雖廣,不過容膝;文繡雖華,不過蔽體;肥甘雖美,不過充腹。達人寧居茅茨、衣縕袍、食粗糲而所欲不在此也。 《庸語·操行》
君子啜菽飲水而其心常有餘也,小人食前方丈而其心常不足也。 《庸語·世治》
君子衣取蔽體,故不飾紺緅;食取充腹,故不厭精細。 《庸語·克念》
人無以貨利損行、無以嗜慾妨生、無以驕奢敗俗、無以暴虐戕人、無以富貴自矜、無以貧賤自輕。 《庸語·簞瓢》
人之嗜慾其所繫者豈小哉?有節者常享安全之樂,無厭者每罹危亡之憂。 《庸語·世治》
心常無慾則形常無事矣,自足於内則無藉於外矣。是故安而忘賤、樂而忘貧。 《庸語·世治》
天下有至貴而非勢位也,有至富而非金玉也,有至壽而非千齡也;安分則貴矣,知足則富矣,明死生之分則壽矣。方山《貞壽説》:夫壽者,福之先而人情之所欲也,其有不得焉者,以其無以致之也;有以致之而有不能必得焉者,以其弗值其常也。君子語常則貞之,壽也必矣。盖形質者言乎其氣也、修短者言乎其數也、應感者言乎其理也,究而言之貞,夫一者也。貞之時義大矣哉!故曰:“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坤·用六》:“利永貞。”是貞也者,氣之潛藏、數之通復、理之會歸,所謂正而固者也。貞則起元而迎隨無端,悠久之所從生也。仲尼曰:“仁者壽。”仁者,元也,元即貞之禪也。又《二山萬椿圖序》:天下之人心逸則休,休則自適,自適則樂,樂則壽。所以至人哲士抗跡塵外、超然物表而與世相忘,往往延引歲月以致長生,如仙經道籙所載者不可勝紀,豈欺予哉?其理則然也。又《顧懷東壽序》:生無益於時、沒無聞於後,亦奚以壽爲也?其或有益於時矣。有聞於後矣,襲取於外而中實無所自得,則雖功業遍天下、及後世,要之爲人者重而自爲者輕,以道眼觀之亦浮雲過太虛耳。雖永年長世而此心未嘗一日快慊,壽奚益哉?仲尼竊比老彭、孟軻羞比管晏,蓋爲此也。 《庸語·神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