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红楼梦：智慧刘姥姥11

戏说红楼梦：智慧刘姥姥11

安  文

刘姥姥这个形象，学界评论向来“报喜不报忧”，读者也一样，提起刘姥姥，往往夸赞之语溢出言表。造成这种现象原因很复杂。刘姥姥既是个农妇，又是个老年人，最终还救赎了贾巧，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读者很自然将刘姥姥认作一个敦厚朴实、知恩图报的好人形象；一旦好人形象立起来，便无处不好，对刘姥姥任何其他解读，读者都会选择性忽视，甚至排斥刘姥姥形象的新鲜解读。

按照性格，刘姥姥也许出身于城市平民，有都市生活见闻和磨炼。小市民固然身居下层，但也常具备庸俗、投机、狡猾、向上爬的品质，否则怎么有胆量到那“天堂”式的贾府去探险？她所谓到城里去“闯运气”、“丢老脸”，总是多少有些估计的。当她闯进大观园，必然有眼花缭乱、手足失措的过程，可略加摸索，就窥见了一些门径。

刘姥姥女婿王狗儿、女儿刘氏，都不敢去国公府借钱，因为身份悬殊，若要不到钱，反被撵出来，那真太丢脸了。这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缺点——有人羞手羞脚，有人惧官怯贵，到了大场面就说不出话来。可刘姥姥却敢主动请缨，这就说明她胸中自有城府，绝不是一个单纯无邪的老太太。

刘姥姥二进贾府，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刘姥姥进大观园”，在这次经历中，刘姥姥展现出了两副面孔——当着众人扮糊涂，等人少或没人时，才显露自己的性格底色。关于刘姥姥的这种特点，举这么一个例子：礼节性的恭敬是人情往来之必须，对刘姥姥来说，虽然她羡慕贾府的荣华富贵，表面上对贾府上下恭恭敬敬，但要说她从内心深处敬佩这个家族，却也未必，这从第四十一回贾母一众人在场时，刘姥姥对着“省亲别墅”的牌坊匾额跪拜。等众人散后，刘姥姥肚子内乱响，要了两张纸就解衣，在她以为的“玉皇宝殿”而其实是“省亲别墅”的牌坊下大便，这与在佛祖指头上撒尿的齐天大圣几乎没区别，得要多少勇气!这种前后对比是很典型的。

其实这种例子有很多。比如刘姥姥在宴席上装出风卷残云般吃相，以致林黛玉调侃她像个“母蝗虫”，其实这是刘姥姥装出来的。刘姥姥两次进贾府，都带着板儿，而且辄拉扯板儿，要他懂规矩，明礼数，不要在贾府太太跟前出糗，可见刘姥姥完全明白礼数为何物，宴席上的大吃大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取悦贾府太太小姐们，逗她们高兴。

缀锦阁筵宴音乐

在大观楼下，王熙凤拿着一盘花，往刘姥姥头上乱插。刘姥姥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喜欢，自己解释说：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老风流才好。可事实上，刘姥姥根本不喜欢这样。误入怡红院后，她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子，这才说出来真实的心理感受：你好没见世面，见这园里的花好，你就没死活戴了一头。再如缀锦阁宴席上，刘姥姥吃鸽子蛋，再次故意装糊涂，说：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将鸽子蛋误认作鸡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刘姥姥是装的。七十五岁的刘姥姥，不可能没见过鸽子蛋，她只是想借此机会，引逗众人高兴。

      刘姥姥思路始终清醒，她有两副面孔——一副真实的面孔，留给自己；一副装糊涂的篾片相，留给众人。刘姥姥这种糊涂相，当然是一种高情商的表现。她两次进贾府，第一次拿到二十两银子，第二次拿到一百零八两，这种结果和刘姥姥的高情商有直接关系。但读者往往喜欢夸大刘姥姥的情商，甚至认为刘姥姥碾压了贾母、王夫人等人，堪称是红楼情商第一人，这种评价就有些自欺欺人了。刘姥姥真的凌驾于贾母之上吗？其实并不是，不止贾母，刘姥姥的心思在场众人几乎人人都知道，上到贾母、王夫人，下到林黛玉、贾宝玉，他们都清楚刘姥姥是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