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18日,是“常州三杰”之一瞿秋白烈士英勇就义87周年的日子,也正是在那一天,我从常州日报微信公众号上获悉电影《觅渡》举行主题发布会的消息;从那以后,我就对这部电影保持高度的期待和关注。笔者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常州人,曾就读于常州市觅渡桥小学和江苏省常州高级中学,有幸两度成为瞿秋白先生的校友;从小到大,我对以瞿秋白为代表的“常州三杰”的事迹可谓是耳熟能详,也正是在他们的激励和感召之下,我先后加入了中国共青团和中国共产党。近年来,我看过不少分别展现瞿秋白、张太雷、恽代英三位革命前辈生平的文学或影视作品,但像这样以三杰为共同主体、综合而系统地阐释他们的事迹的电影,还是第一次耳闻目睹。
影片首映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地邀上朋友前去一观,从看见片首对片名“觅渡”一词的英文翻译『Pathfinders』时,就深感惊艳和震撼:『pathfinder』一词,若直译出来就是“寻找道路的人”,恰恰吻合中文的“觅渡”之意;这个词实际上被译为“先锋”或“开拓者”,这也正符合“常州三杰”作为革命先烈的人物形象。这一译名堪称完美符合了“信达雅”的翻译要求。“觅渡”二字,是“觅渡桥”的“觅渡”,而“觅渡桥”这一意象,也在影片中反复出现,成为贯穿整个故事的重要线索。以此为片名,开门见山、要言不烦,而且极富常州色彩,令本地人不禁会心一笑。
我非常喜欢本片的叙事方式和镜头语言——以瞿秋白为主视角,回忆与现实交织,娓娓道来地展开三杰之间的交往与人物的命运;远景与近景、鸟瞰与仰视、人像与空镜的交替和协同运用,共同呈现出理想与道路、友谊与爱情、自由与牺牲、渺小与伟大……它并非泛泛而谈的宏大叙事,而是宛如一首温情脉脉的江南水乡叙事诗。影片中的许多镜头与情节令我印象深刻,比如张太雷回到家乡常州,再次走过觅渡桥,他到家看望年迈的母亲,这里运用了一个航拍的俯瞰镜头,其实是一个自上而下的、相当悲悯的视角,在这个视角下人物显得非常渺小,展现出“忠孝两难全”的悲壮。1927年12月12日,张太雷在领导广州起义时壮烈牺牲,年仅29岁,成为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牺牲在战斗前线的中央委员和政治局成员。2021年我被列为发展对象,在党课上老师问我们:张太雷同志英年早逝,牺牲时他的三个孩子分别只有8岁、6岁、4岁,大家有没有想过他这是为了什么?那时我就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已自己告诉了我们——因为他“愿化作震碎旧世界的惊雷”,想“谋将来永远幸福”。影片中也有大量生活化的、温暖的情境,瞿秋白、张太雷和恽代英三位青年,时不时地凑在一起讨论关于生命、关于社会、关于世界的思考,朋友在观影时对我说,这些场景让她倍感亲切,会联想到我们自己身上,这样类似的聚会和讨论,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也是有迹可循的。通过《觅渡》我了解到恽代英的一首诗:“我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副近视眼镜,值几个钱。我身上的磷,仅能做四盒洋火。我愿我的磷发出更多的热和光,我希望它燃烧起来,烧掉古老的中国,诞生一个新中国!”而此前我所熟知的是他的《狱中诗》:“浪迹江湖忆旧游,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摈忧患寻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影片中这样表现瞿秋白与爱人杨之华的分别,临行前他们对彼此说:“我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屏幕前已知结局的我们,无不为此动容哀恸。电影里大量无人像空镜的使用充满了美感,比如多次出现的飞鸟和瞿秋白就义时的花海,飞鸟象征着自由与希望,而花海则用绚丽而充满生机的美冲淡了死亡的悲剧色彩。
在落笔之前,我思来想去,最终把这篇影评命名为“来岁春风香如故 衔泥春燕正逍遥”,这个标题化用了瞿秋白的两首诗词,一首是他于1923年春夏之交写就的《江南第一燕》:“万郊怒绿斗寒潮,检点新泥筑旧巢。我是江南第一燕,为衔春色上云梢。”写下这首诗的这一年他24岁,青春正盛,意气风发,当时也正值国共合作的第一次大革命高潮前夕,因此他以“江南第一燕”自喻,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中国革命形势蓬勃发展的热情讴歌,和改造旧世界、开辟新道路的坚定信念和雄心壮志;另一首则是他于1935年受困于福建长汀之时写下的《卜算子·咏梅》:“寂寞此人间,且喜身无主。眼底云烟过尽时,正我逍遥处。花落知春残,一任风和雨。信是明年春再来,应有香如故。”这首词是瞿秋白的遗作之一,写下它的时候,他已经身陷魔窟,面对屠刀,备受屈辱,自知来日无多;然而他却仍然笃信来年春归之时,仍有梅香如故,影片中也有瞿秋白徐徐吟诵这首词的情景。笔者认为这两首诗词正是瞿秋白一生的理想主义、革命乐观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的真实写照,因此将它们合二为一,定下这个标题。
在故事末尾,宋希濂竭力给瞿秋白支招,劝他活下去,而瞿秋白只是淡然一笑回道:“人是不会死去的。”这句台词颇有深意——人当然会“死去”,然而那只是躯壳的湮灭,是物理和生物意义上的消亡,但正如臧克家所言:“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革命烈士的信念和精神会永垂不朽。瞿秋白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时仍然写下:“信是明年春再来,应有香如故”,那也并不是简单地在描写春天和梅花,作为一个深知自己已经再也看不到来年春天的人,他坚信他的同志们,以及千千万万的后来者,仍然会矢志不渝地、前赴后继地替他走完未竟的道路,实现未竟的理想,那就是无数次重生,就是生生不息的生命。
影片在悠扬的片尾曲中结束。“常州三杰”一直是我心中、相信也是很多常州人心中的明灯,不论听多少遍、看多少遍他们的故事,还是会深受触动,小时候这样的触动会让我轻易流泪,但到了如今,人长大了,不会再动辄潸然泪下,却仍会感受到堵在心口的一片温柔的酸涩。
一切新的、斗争的、勇敢的仍在前进。三杰其实并没有离去,他们已经团聚——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场盛大的重逢,此后他们也许还会在书卷上、画像上、雕像上再会,也在许多人的口中、梦中、心中再会。他们仍然年轻,也总有人正年轻。
2021年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未来属于青年,希望寄予青年。一百年前,一群新青年高举马克思主义思想火炬,在风雨如晦的中国苦苦探寻民族复兴的前途。一百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旗帜下,一代代中国青年把青春奋斗融入党和人民事业,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新时代的中国青年要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己任,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不负时代,不负韶华,不负党和人民的殷切期望!”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使命。在20世纪,以瞿秋白、张太雷、恽代英为代表的青年知识分子以热血青春为民族复兴觅渡,而在21世纪的今天,作为正年轻的新时代的中国青年,我们应该赓续红色血脉,勇担时代使命。生活在这座三杰故里、红色名城,笔者将会继续以“常州三杰”为榜样,为家乡的发展和民族的复兴贡献青春力量。
愿来岁春风香如故,衔泥春燕正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