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混

不会混

                                        一                                                     

         农村人没得事，几个男子汉在谈聊。

 “老徐，别人都当校长，主任，你怎么到现在一门没有，仅仅是个小党员。”老姚说。

 “党员有什么了不起，有的党员还不如老百姓，就说老徐，拿他职务来说，和我们大老粗有啥区别？”老林接。

 “那也不能说，他是党员，你怎么一门没有，他就比你很。不过，他就是没有当到官，人差乎。”

 老徐很难堪，顺着他们的口气说，“我没钱嘛，有钱，我不也可以往上爬。”脸有些红。

 老姚、老林、老张，知道他们的话触痛了老徐，便不再往下说了。

  老徐叫徐昌满，是个响当当的好教师，也是个正统的道德人，父母是农民，农民本质老实、善良，可能与这也有关。何况，他年轻时又正处政治是统帅时期，全国人民向雷锋同志学习，思想更受到熏陶，他经常在社会上做好事，譬喻说，他参加开会或政府举行什么活动，看到公共厕所不干净，就用苕帚打扫干净，还拎来水处处冲刷一遍；在路上走，看到老人提的东西沉或有其他情况，就帮助老人提和解决······由于他表现好，此段时期，他入了团，入了党。

后社会形势变了，正统道德的规矩者遇上了进步的“隔栏”，这隔栏可以冲破，冲破了就成“新人”，“新人“就可以逮到各样美丽凤凰——官与碌等。然而老徐想，他是不会去冲破这种隔栏去做“新人”，别的可以随大流，就是人的美好传统道德不可随大流。传统道德随大流变坏，人类就要灭亡。可是，社会中有普遍权威正统道德的人，为了正常的发展自己而被逼，也做了“新人”，这是一桩多么痛心的事。

                                                                                  二   

 那时老徐这样做人，老伴跟他讲了多少，说他不跟时代走，总是吃亏；儿子大月也讲过：现在人都是这样，一个人做好人有何用？他还讲起老父亲一段为他的事操劳的经过。

那年，儿子大月考上大学。他有一个老表叫李兵，在地区教育局工作，办公室与教育局办公室面对面，搞招生工作的杨主任与李兵是哥儿们好。大月考的是文科，达专科录取线。那时高校招生录取率很低，文科是十四比一的录取。尽管是专科录取，父子也特别高兴，至于自愿怎么填也是大事。父子为此先电话联系了老表李兵。李兵也很高兴，叫大月先到他家去，利用晚上时间，拿着志愿书直接到杨主任家由他指导怎样填？这样才更好的录取。大月父亲听到这个好消息，都乐疯了，决定和大月一道去。

晚上八点，李兵带父子俩一道去了。双方一阵寒暄后落座。李兵介绍来意，杨主任口不停地说：“行，行，“后又问大月考试的情况。

大月介绍完。杨主任开始说：

“你可愿当教师，如果愿，你就填‘安师大’吧。按你的分数线，你属专科录取。其他门类学校，专科学制一般都是三年，唯安徽师范大学设有专科两年，你进去读专科两年就可分配工作。这样，你不仅节省了读书经济，又早出来工作一年，又可享有‘安徽师范大学‘名校称誉，外地方要教师，都是先跟师范大学联系。”

这时，李兵望着父子的脸问：“你俩可同意呢？”

其实，父子二人脸上早已泛出激动不已的喜色，乡下孩子考上大学多难，现在又遇上杨主任这样好领导的关怀，世上难找。

“就这样呗，真是多谢杨主任了！”父亲兴致洋溢的开口。

“依我爸爸说的，我同意！”儿子接后说。

一个多小时后，志愿填好了。大家握手言欢离别。父子为了晚上不打扰李兵老表家，上公交车去五里外江边轮船码头歇店，明早好乘船过江回家。

在饭店洗洗搞搞已经到九点半了，老徐忽然心里在做文章：儿子的重要之事办妥了，他高兴程度无法形容。他本打算回去以后对老表、杨主任要实实的买东西感谢。老表那头何时或者随便一点都不要紧，特别是杨主任要格外敬重。他决定现在就买东西去，免得以后再跑一趟路。他望望手表，时间不允许他再有一点迟疑了，他急忙走到一家小店，倾其口袋所有，买了两瓶高档酒，一条高档香烟，加两斤苹果，用两只红塑料袋装着，一手拎一个匆匆向公交站走。可是他瞎急瞎忙了，他刚到车站，最后一班车也刚开动行走，他边跑边拼死喊叫丝毫无用。他极端疲惫地叹了口气，又看看手表，又站了片刻，他打定了主张，索性加快脚步步行到城里杨主任家。

约半个小时，他汗流浃背的到了城里。晚上辨不清，他大概的朝侧面通来的一条小街向里走。走着走着，觉得与原来从杨主任家走出来的那条街不像，他急着朝一家亮着窗户的人家对窗口客气地喊问，答复“不知道”。这时恰好来了一对男女青年人，男的推着自行车。他抢着问二位：“请问你两位可知道地区教育局杨主任住在哪？”

“你走错了，地区教育局人一般都住在和平路，你从这条街走出去，沿大街向南走两百米再转和平路，向里走再问人。”

老徐这时的心像打足了气的皮球，这会慢慢向外泄了，他不再依二青年的话向前走。现在已经是十点四十了，不说再找，就是找到，杨主任肯定已经睡觉了。   现在，他反而彻底轻松起来，带有淡而不浓的顾虑往回走。

到了旅社，儿子早睡着了。父亲来有动静，他醒了，他问父亲到什么地方去现在才来？

父亲放下手上东西，谈了他给杨主任送礼的详细经过，最后深深叹气，说:

“事情难啊!”

“什么难，你真是找事做。我高考录取是我的努力，志愿书都填了，一切没事了，你何必要花钱买东西送人！“儿子不高兴。

“那你就错了！你这大事，不是杨主任那么客气，如果专科分数线填到其他学校，要读三年书，填安师大，只读两年分出工作，而且享有高等学府名誉。算经济账，要节省几万元，你不买点东西感谢，能过意得去吗。我这人想法与别人不同，感谢要在事后感谢，这是正常的道德做法。如果在事前买东西送人，托人，不仅失去礼性，还会影响对方人的进步，甚至还会使他今后有犯错误的可能，这是对人的不关心，不尊重。而且我这样做，被送的人有了里子，又有了面子，两全其美。”

儿子没作声，歇一会才说：

“现在没有人像你这么老实啊！”

“不管怎么讲，传统道德是大凡人赖以生存的天柱，任何时代少掉它不行。”

“你是死脑筋，讲些洋话。”

“死脑筋就是好脑筋，我相信，世上事到头来都是正义战胜邪恶，而不是邪恶战胜正义。你没听新闻？现在的腐官不就往下掉了吗。

”

                                                                                       三      

老徐就是这样的做人，所以也就混不上去，一点老底“入了党”孤零零的挂在他身上，别人和他差不多年纪人都混得不错，有人在省里，有人在县里，就是不在省里县里，也都当上了校长，主任，就他搞得差，一直是个小教师。社会人到处这样说，有人干脆说他是孬子（方言：不精神，痴子）他听这些，虽然也不亢不卑，但心里时不时泛着懊恼，难为情。不过，也有人夸奖他，说他这人正直，我就欢喜这样人。

他揣着想见缝插针、遇到几个人一起谈聊时，他把他的想法一股脑坦露给人听。想就“混”字按他的观点单单给人解释。他要说：混，字典上解释其一，“苟且谋取”，属贬义。拿现在来说可以这样理解：人为了想向上爬，会哄领导，重点是“送”，当然得到领导欢心，容易上去。可也有人有他的想法，不愿这样做，这是缺道缺德，把这样人说成不会混，是一种谬思乱论······

其实，天知道，老徐名义上不会混，实际上是个崛崎古雅，静中喧嚣的人。大概可以说，这也是一种混吧，这混是属他个人正当努力奋斗的结果。他爱好文学和美术，从小就奋斗，教书时，就这种那样的投稿获奖。但因工作忙，没有得到多大起色。退休后，他有的是时间，他为了不浪费这漫长的宝贵时间，就两样齐攻，他成功了，美术是国家会员，文学是省会员。但这些家边社会人都不知道。他从来也没有在人面前表露过。

文学在入省会员还有一个笑话，那天，他拿着自己写的两本书和报刊杂志刊登的文章到市作家协会申请加入省作协，他先进文联办公室，因为文联办公室有他小学一位同学在里任职。之前，他怕没有买东西进人生面不熟的作家协会，人家是否能乐意接待？作家协会门正好与文联办公室门对齐，他和老同学聊时，有意抬高嗓子说话，好对面人听到，他说：

“老同学可别见怪我了，来找你办事没有买东西进来。”

“哎呀呀！我俩是老同学嘛，怎么还这样讲话······”老同学马上客气招呼。

“不是，我这人还是老思想，我认为找领导办事买东西并不好，是对领导不尊重，领导还要进步哇，到以后造成影响就不好，我是菩萨心啊！“

老同学这时说，申请办证是属作家协会搞。说着，将老徐带进作协办公室，交待几句后离开。

作家协会办公室只有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在里，也不知道二人可有听到老徐跟老同学说的话能有个启发。老徐介绍自己此来目的之后，二人跟他说话口气不怎么好，大概是见老徐年纪大，穿着又是乡巴佬样子，觉得此人有些自不量力。首先是女年轻人有些傲气地问：

“你省里可有人啰，没有人不放着！”

老徐听着很不是滋味，想到是不是没有买东西呢？

男青年拿着老徐带来的书翻着。后向女青年使了眼色，女青年拿手机手指点着，不作声了，脸也泛笑了。还说声“对不起“，因为她看到网络上有老徐的名字，看到他出版的长篇小说，看到他写的博客文章，又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是个网络红人。最后客气的对老徐说，

“好吧，刚才我说的话有错，对不起你了。你申请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请你放心。”

又一次谈聊，就是开头不知道老徐底细的老姚、老林、老张三个跟他住在同村的庄家汗在说着，老徐听他们那些话，很有些难堪。只是无奈的顺着他们的口气说：“我没有钱嘛，有钱我不也可以往上爬。”却没有说出他任何了不起。心想，跟五短三粗的人一起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