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书院文化
陈平
对于中国教育制度的现状,可谓众说纷纷,褒贬不一 ,虽然总体还是积极向上的,但也存在不少实际问题,回眸中国书院文化对数千年人才教育的影响,我认为,还是值得专家们去深研探讨,或许能从中汲取一些好的经验,因为中国书院文化教育,对推动中国国学研究的发展,为国家培养实用性人才确实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近代国粹派人物邓实先生阐释国学:“国学者何?一国所有之学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国焉,有其国者有其学。”以清代《四库全书》所列,国学范畴应分为经、史、子、集四部,但以经、子部为重,尤倾向于经部。以近代国学大师章太炎《国学讲演录》所分,国学则为小学、经学、史学、诸子和文学。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国学中的儒道释,尤其儒家学说始终贯穿并主导中国思想领域,成为稳定封建社会的重要精神支柱。在中国科举制度被废前,国学知识的传授,大部分均在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书院教育中完成,即集中有识之士对学子灌输儒家思想,开展各种学术活动,阐发积累和革新文化,成为一方乡土的的精神家园。书院教育对中国农耕时代学而优则士理念的促进,确实致关重要。事实上自唐朝以来,民间书院历经千余年的发展,对中国文化影响巨大,研究书院文化在中国教育史上发挥过的重大作用,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对当今中国教育依然有很重要的借鉴意义。
毛泽东曾经指出“较之新式学校的坏处,书院也尽有好处”。他认为,学校坏处一是师生之间没有感情,先生抱金钱主义,学生之间没有感情。学生抱一个文凭主义,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施教受教只是一种商业行为;【这情况近年好像愈烈,作者注】
二是用一种划一的机械的教授法和管理,蔑视学生的人格。三是,钟点过多,课程过繁。学生往往神昏意怠,全不能用他们的心思为自动自发的研究。与此相比,书院教育恰是师生感情甚笃;课程简而研讨周全,还可以优游暇豫,玩索有得。所以毛泽东总结,从研究的形式来说,书院比学校实在优胜得多。面对当今社会,像书院这种小范围的教学形式,显然不再适应九年制义务教育需求,尤其是三年高中教育,但当代人可从“书院也尽有好处”中汲取其教学精粹,借鉴应用,从而促进现代教育事业的健康发展。
青年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我们正在为实现民族崛起的伟大中国梦而奋斗,需要大批学为致用敢于创新,年富力强的各类人才,倘若作为民族希望的学子不会独立思考,无敢于突破自我的创新精神,梦想就难顺利实现。所以研究与探讨书院教育的开放教学、教研结合等特点,对改进当代教育方式,正确培养致用人才具有参考价值。
书院教育是从古代的“精舍”、“精庐”、“学馆”发展起来,属于私人读书治学的场所,所以既是教学机构又是学术研究机构。正是书院的私立性质,方能充分体现独立的精神,包括独立组织、独立进行教学和学术研究。独立组织方面,中国古代书院在大多数情况下(并非完全如此),官方对其的干预相对较少。
独立教学方面,对学生进德广业是书院教学要达到的教学目标,因此,老师和学生都不大受科举的影响。老师可以自由讲学,学生可以自由读书、学习、思考、辩论。所以学术研究方面也一直保留了这个传统。、书院里坐堂讲学、研修的学人一般都不是急功近利者,他们奉行达则兼济天下,隐则独善其身的原则,在一个依山傍水,风景幽静的环境里,专心教学,培育人才、治学,提高修养。
关键还在历代书院的出任山长{即校长}几乎都是学坛巨子,他们学有专长,不少人在学术上自成流派。在书院里,他们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悟所学以自己的方式传达给学生,这样就把教学和学术研究结合了起来。
譬如被理学家奉为圭臬的《朱子语类》,就是朱熹的讲学语录,影响了我国思想千余年。常州龙城书院的掌门人之一钱一本,东林书院的創始人,北宋的杨时,明代的顾宪成,高攀龙均为一代名士,他们的“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心怀远大抱负之名联,被广为传诵,成为许多学人、志士的共同心声和座右铭。
看看现在学校的教学,小学围绕中考应试填鸭,中等教育围绕高考指挥棒,本科教育围绕考研指挥棒,教材是全国通用的教材,学术是路人尽知的知识,思想像营养不良贫血病人的脸样苍白,很多教与研风马牛不相及,老师难以做出高深的学问,学生难以学到真正的学问,因为学与研的独立精神体现的很少,相比之下,就很难培育出像朱熹这样学派性的代表人物,常州龙城书院培养出来的洪亮吉、黄仲则、李兆落等对时代有影响的学者。
虽然书院的兴盛与衰落过程,与千多年灿烂辉煌的文化发展有必然联系,可这些问题的出现,仅是官办与私立性质的原因吗?宋朝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儒学集大成者,世尊称为朱子的朱熹创立了讲会制度【相当于如今的专题讨论】和学术辩论制度。他主张不同学派的学者可以往来讲学,进行学术交流,使不同的思想出现在同一书院的讲坛上,体现了求是精神。求是是书院历来秉持追求的精神品格。什么是求是精神?胡适先生的解释是“只认真理,不肯调和”。宋代理学分不同的学派,如在象山书院主持教学的心学大师陆九渊主张“尊德性”、“心即理也”属主观唯心主义学派。在白鹿洞书院主持教学的理学大师朱熹,主张“道问学”和“即物而穷其理”,属于客观唯心主义学派,两人对一些问题长期争执不下,但朱熹在白鹿洞书院主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孔子义利观时,恰逢陆九渊率众弟子前来,于是就请陆九渊同讲,并举行了隆重的讲学仪式,随后,又把陆九渊的讲义刻在石头上,彰显学术辩论的意义,体现了求是的精神。从此形成了中国古代书院教育的一个传统。
实际上,这种书院讲会是从佛教集会而来,有宗旨,有规约,有规定的日期和隆重的仪式。但是这种讲会制度,对促进学术交流和理学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而今学人集会的现状呢?学术会议唱歌、跳舞、喝酒、吃饭、游山玩水,拉关系、上项目、发文章;同事聚会唱歌、跳舞、喝酒、吃饭、讲荤段子、互相进行人身攻击;对不同观念者进行诬陷造谣等等,研究生教育导师办公司、办培训班、打官司,学生给导师打工、充当廉价劳动力、混日子;个别导师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兽”,何来学术研究?何来学术辩论?何来学术的繁荣与发展?求是的前提是怀疑,中国古代书院的师生之间以道相交,切磋学问,质疑问难,他们的怀疑是不唯书,不唯圣贤,唯是是从的精神。怀疑的精神的本质就是独立思考,看看当今教育现状却是教育管理者面对读书做学问,老师面对考试做学问,学生呢?可想而知。
早在抗战时期,著名学者竺可桢主政浙江大学时就说,大学就是求是之地。毛泽东在长沙求学时,非常推崇岳麓书院的“实事求是”这条院训,由于他的推广,这理念至今还对我们产生巨大影响。可是面对目前学校教学与学术研究的现状,是否还在坚持求是的精神?人们表示怀疑。
据《中国书院史》阐述,古代书院讲学学生可自由听讲,不受地域的限制;学生可不受学派的限制,书院允许学生中途易师等等,体现了中国古代书院教育的自由精神和兼容精神,这传统带到后来的北大。当代著名学者胡适曾深情地回忆,那时北大中国哲学系的学生,都感觉一个新的留学生叫做胡适之的,居然大胆地想纹断中国的哲学史,原来讲哲学史的先生们讲了两年才讲到商朝,而胡适之一来就把商朝以前的割断,从西周晚年东周说起。学生们都说这是思想造反,这样的人怎么配来讲授呢?那时孟真即傅斯年是北大的学生领袖,学生就请他去听我的课,看看该不该赶走。他听了几天就对同学们说,此人书虽然读得不多,但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
一个才20多岁的留学生在北京大学教书,面对着思想成熟的学生没引起风波应该不多,过了十几年后胡适才晓得这是孟真在暗地做了保护人。北大校长蔡元培提倡思想自由,兼容并包,请问像这样的事现在多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效果必然不如过去。
教研结合的会讲式书院起自宋代,发展在明朝,如无锡东林书院,每月订有开会时间,开会之前由书院散发请帖,开会时由山长讲一段,讲毕,令学生自由讨论各抒己见,互相切磋,终以茶点散会,这种会讲形式将书院变成代表时代精神、讲学与议政、自修与教研结合场所。
书院中另有的一种组织相当如今的协会之类,虽然与书院有连带关系但自成系统,对于学风之传播力至大的是讲会。这种会有严密组织,会时有固定仪式,会友有共宗旨。厘而订之,各为“讲规”或“会约”,即讲会之章程。此种讲会讲规,在教育与学术上均有极大意义。会讲是与书院教学、学术活动有联系的聚会。讲会在开展活动时,均有特定课题或有关读书、问难、规劝等具体内容。据讲会规约,规定时间、地点、主持人等,譬如对社会史方面,文社及会社等方面的研究,多少涉及书院的讲会。
以书院为基地的士人的游历与讲学,是一种跨越地区性和超越身份地位甚至阶层的社会交往,它使士人在交流学问中扩大了社会交往面,加强了士人之间的联系,也促进了士人的文化创造。总之教研结合体现书院教育的独特精神,学术辩论体现了书院教育的求是精神、怀疑精神,开放教学体现书院教育的兼容精神。
书院教育认为,了解古代,学习古代是为了学以致用,是为寻求对今的启示借鉴,认为学习具体的知识并不重要,更应学会独立思考才是最重要,坚持时代发展需创个性文化,从而开展对文化精神的纵深解读。
从龙泉书院创始人、淸代荆门知州舒成龙所撰的《龙泉书院碑记》中,我们可以梳理出书院文化的传承脉络,如该书院的命名就凝练了传承文明,追求卓越的教育精神,舒成龙为优秀学生确定的“安学、亲师、乐友、信道”四条标准,值得当今学校启迪借鉴发扬;但是我们研究书院教育的目的,不是让一些不学无术者借古人尸骨吹牛逼包装炒作自己,而是对当今教育存在的不足之处有完善与补充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