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端午

屈子一跳，成就了文人风骨与傲气，国人心里留下了对“爱国主义”最朴素的认知。有人说伍子胥见楚王昏聩，人民受苦，不如叛变投敌甚至鞭尸才是真爱国，进而嘲屈原愚忠，为腐烂政权陪葬。屈子也知家国很糟糕，但还是不离不弃，不肯背叛，《离骚》感叹：“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屈原自比美人香草，绝不与小人同流合污，亦绝不为敌人助纣为虐，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即使终身怀才不遇、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也绝不改变对国家、人民、君上的莘莘初心、耿耿忠心。这种所谓不识时务，是鲁迅先生笔下这种“不得帮忙的不平”，堪称中华民族知识分子独有的士大夫精神，是一代又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楷模，《离骚》则是士大夫级知识分子融汇浪漫理想与务实精神的千古绝唱。

端午纪念屈原，可谓全民对屈子那种士大夫贵族精神的认同和赞赏。士大夫级贵族精神，是最值得从这个传统节日和这位古代伟人身上汲取的内涵。而真正的士大夫级贵族精神，与常见的富人用钱砸出来的富贵气息不同，有三根重要支柱：一是自由灵魂，具有知性与道德的意志独立自主性，不为政治强权或主流意见所奴役；二是文化教养，抵御物欲主义诱惑，修养高贵的道德情操与文化精神；三是社会担当，严于自律，珍惜荣誉，扶助弱势群体，担当社区与国家的责任。

屈原三者皆具。屈原是独立的，颇具现代所谓人文情怀。《离骚》说：“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为自己与众不同深感骄傲，从没因世情冷暖而变得浅薄圆滑。屈原极为看重传统和道德，在战国那个最混乱、黑暗的环境中，在礼崩乐坏，攻城掠地，动辄坑杀的“最坏时代”。屈原小心翼翼保护着美德和文化不受侵害。屈原的责任和担当更不必说，看到楚怀王的昏庸，他愤怒，指责怀王“荃不察余之中情”；面对满目疮痍的国家“忍而不能舍也”；关怀大众疾苦，叹息哭泣。这样的屈原，维护着一个精神贵族最高信仰，上下求索，发出天问，只为所看重的真理、良知和价值。

 《楚辞》描绘了屈原无法实现的理想和抱负的精神世界，他爱美，从外表到内心，从一而终：“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他浪漫，幻想在天空龙凤车上与群神共游远骋：“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他高贵，追求光明与真理；他苦闷，被小人诬告遭放逐；他刚毅，始终不与奸小同流合污：“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代代相传的《楚辞》名句，是砥砺历代文人德行的金石，是取之不尽的精神食粮。只有读《楚辞》，才能管窥以屈原为代表的一代代中国文人精神的澄明之地，今天应该燃艾沐浴重读一遍，让耳目一新，更坚定文化自信，更丰富精神自由，更充实责任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