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老知青的“代痕”和“代沟”

戏说老知青的“代痕”和“代沟”

安  文

有家店，100元的服装卖不动，老板加了个0，老奶奶和女儿不看一眼，却被孙女抢走了。老板把1000降到100，老奶奶和女儿还是不看。又降到10，老奶奶仍然不看，女儿却在排队。这里的女儿，是个老知青。据统计，这种老知青，全国有2000多万，85%属于低消费群体。其实，由于本身没什么奢望，加上过惯了苦日子，他们最愁的倒不是生活水平攀不上富人，而是“代痕”和“代沟”、尤其是“代沟”的精神压力。

世人看到知青中出了些名人，几个作家，一小群文艺范者，二三个成功商人，一些成了科长、处长乃至局长的人，如方方等，加上受过高等教育，留过学，学有所成归国谋求个人事业发展的海归，就误以为知青一代都有“出息”，甚至得出更错误的结论，仿佛知青整代垄断着中国优越行业，抢了年轻人的位子和饭碗。这些名人还常常被社会赋予知青代表，或自诩“我们知青一代”如何如何，比如以前我也爱自我标榜。其实，这些所谓知青名人，总数肯定不超过15%，根本没资格代表85%的老知青。那85%，绝大多数草根出生，现在都是打工仔或工人阶层，还是草根。无论“国有”还是“集体”的，都承受着巨大的“改革”负压力。目前的“下岗”失业者中，相当部分是他们；即将“下岗”、失业的人中，注定更多的是他们；所幸尚未“下岗”、尚未失业、有一点社会保障的他们，十之七八是那个城市最低工资收入者。比上一代，旧体制曾许诺的微小福利，渐渐在他们身上化为乌有，他们瞻前顾后两茫茫。武汉那个省作协主席方方，住着千平米花园别墅，根本没有直接承受过这种压力，无法完全深刻体会究竟什么叫新时代分娩的“阵痛”，时代落在他们每个人头上的一粒灰，才是真正的一座山。比下一代，由于下放造成自身知识和技能资本的先天弱势，在“改革”带来的竞争机会中力不从心，往往遭到无情淘汰。而由于自己已做父母，养的又是独生子女，往往小时娇生惯养怕吃苦，大了变本加厉啃老，钱对他们比以往任何时期、甚至知青时代更为重要了。

85%的老知青如今状况，决定了他们只能是城市里的低消费群体，面对商家刺激消费的种种广告，即使目前境况好上几倍，他们也不会像儿女们那样，一味向高消费“看齐”，仍将是非常理性的消费群体。因为，他们中大多数是当年拉扯着父母的破衣襟，穿着哥哥姐姐补了又补的破衣服长大的，后来自己又经历过可能更加艰苦的生活，化几千元买衣服，比挨刀杀还难受。他们的物质要求太容易满足，早已变成从意识本能上拒绝高消费的 “艰苦朴素人”。

一个老知青子女，如果中了一百万彩券，他会怎样？想必首先会买辆车；接着进行豪华装修；然后用几身名牌衣着彻底改观自己的社会形象……而85%的老知青，则会低头瞧着百万彩券陷入寻思：我有一百万就真的该买辆小车么？我真需要把家装修得像三星级宾馆客房么？一身名牌的我、一定就比现在衣着普通的我，更让不认识我的人另眼相看、更让熟悉我的人觉得亲近么？……

这种消费观念的差别，是“代沟”之一种。知青一代与次一代之间的“代沟”，在许多方面，比他们与上一代之间的“代痕”更明显。他们在消费意识方面，尤其明显体现出上代人陋物自珍、能将就、善凑合的“基因”特征。无论广告怎样怂恿和诱惑，他们普遍都不敢超前消费、赊贷消费的，仿佛视此是诓人自杀的陷阱。他们是城市中令商家大摇其头无可奈何的消费群体，商家有千条妙计，他们自有一定之规。老知青与父母的“代痕”，无非是父母还看不惯他们大手大脚，还不够艰苦朴素，还不能勤俭持家，老知青只能一笑了之。

老知青与父母有“代痕”，但基本复制了父母传统文化基因，除了偶尔经不起降价促销跳楼价优惠买一大堆便宜货，挨子女一顿嘲笑之外，他们像父母一样，把自己舍不得消费的都拿给父母和子女，无怨无悔地做孝子顺女，无怨无悔地给子女当牛做马，其乐无穷地被儿孙啃老。而老知青与儿孙的代沟，这辈子有生之年是无法弥合的。因为这是历史，这是传统，这是文化，这是香火，填了代沟，就断了中国的根，国将不国、家将不家，子女就成了四处漂流的浮萍，没了乡愁念想，没了避风港湾。

子女改变不了父母，能做的只能是高高兴兴吃他们做的一顿饭，快快乐乐穿他们淘来的一双鞋，哪怕是装出来的，只要换来他们一阵傻笑，也算可怜了天下父母、尤其老知青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