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池里的男男女女

游泳池里的男男女女

进温室游泳池将近两年，讲感受，也有了些。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爱干啥干啥去。

动  力

进温室游泳池必须戴游泳帽，戴不戴潜水镜，没有硬性规定。潜水镜不便宜，最普通的也得100元。一张游泳年卡1800元，又买了两条泳裤、两顶泳帽，再拿钞票往水里丢，就有些舍不得。

不戴潜水镜，头昂水面上也能游，不过那是狗爬式，孩子们挺着小鸡鸡，在荒河野塘打扑通的泳姿，入不了流。北京奥运会的水立方里，蛙泳、自由泳、蝶泳，你看哪位不是戴着潜水镜，把头闷在水里手舞足蹈的？面孔抬出水面，只因为没长鳃，得用嘴巴呼气吸气。我不戴潜水镜，一抬面孔，满池子的水都朝眼皮里面钻，刺得眼珠子生痛，痛则又思变：挨过棍子不在乎掐，大钱化了，还在乎一副潜水镜？付钞票时又在懊悔，早知今日，当初在澳洲买下，也潜下大堡礁的浅海，欣赏过了鱼儿散步、海参匍匐、珊瑚争艳的世界奇观了。

算不得亡羊补牢。为时却也不晚。游泳池底的风景，在潜水镜里依然把我陶醉。幽幽蓝水清澈透底，黑白瓷砖分隔泳道；更有那“玉树”纵横、胸涌波涛，吸引得眼珠子往镜片外面跑。人家在公共场所暴露得触目惊心，你至多一掠而过，此刻潜入池水，尽可肆无其惮，把焦距缩至一寸，乃至一分而享尽眼福。

坦然饱餐过秀色，按照康教练的指点划水蹬腿，努力协调手与脚的配合。游得快且轻松，首先得纠正泳姿的丑陋，这是科学，来不得虚伪和骄傲。但还是慢，还是累。再请康教练指点。他说，抬头望前方，闷头看身下，你的眼睛得平视，……

太一针见血了。眼珠子挡不住诱惑，连带着我脑袋偏来斜去，康教练站立池边明察秋毫，却留了点面子，没把我点破。我也犯不着抵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呵呵而告之：我在汲取游泳的动力。

教  练

暑假之前，温室游泳池大打广告，“少年游泳培训班”、“包教包会”等极具诱惑的词眼，把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欲望撩拨得野火春风。孩子的欢叫声，群鸭戏水一般便在游泳池喧闹起来。康教练几乎整天泡在池子里，教授孩子挥臂、打腿、呼吸……一遍又一遍，耐心得像幼儿园老师。

陪泳的家长大多是年轻妈妈，站池子旁，坐椅子上，望着自己的孩子在康教练指点下，还真鱼儿似的游动起来，对“包教包会”的承诺也就坚信不疑。她们其实没想明白，这游泳跟走路一个道理，走路跌几个跟斗，游泳呢，呛几口水，时间一长，自然天成，哪用得着化300元培训费。这还不算，有几位陪到孩子开了课，自己迫不及待也换上比基尼。

康教练教孩子，抓手拉脚托肚皮，没哪个眼热，教到少妇，再抓手拉脚托肚皮，就难免让泳客羡慕，心甘情愿去充当义工。银行老张说他下班游完泳，还得上菜场买菜、回家做饭。可不少人发现，每每白皙丰腴、面容娇好的妇女向他讨教，他马上面对面传授要领，左围右绕的示范动作，再就像康教练那样，抓住人家的脚腕辅导蹬腿、紧贴人家后背辅导划水，热情有加，乐不思蜀。

陈老师已经退休，虎老雄心在，好为人师的热情更加灼热，只是物极必反，主动得让多少良家妇女怀疑他动机不良，勉强搭讪几句，便躲瘟神似的避往一边。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闹得他陈老师满面尴尬，独自游上几个来回，便草草结束锻炼。

有次康教练不在，一少妇向我讨教。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偷看了几眼早已经心慌意乱，结结巴巴讲过点体会便落荒而去。少妇实践了一阵，告诉我得益匪浅，又问我是不是陈老师。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听人家讲，你教人很热心。

泳 友

几位持年卡的美人鱼当中，我最佩服小周。小周其实已四十有余，她自由泳，变换着蛙泳、蝶泳，仰泳，来来回回游个把小时若闲庭信步。还有一位画家，小她先生至少20岁，少妻老夫出双入对，恩爱有加。每次她四五十分钟蛙泳，回身穿梭如白鳍豚一般。她先生最多游十分钟，要末死猪翻肚皮，仰在游泳池一角一动不动，要末穿戴整齐，端坐大厅里等她。还有几位大姐，身材似乎一般均匀、一般修长，浑身散发的青春活力，感染得起伏的波浪也格外欢快。

男士当中，数供电局老徐最显阳刚之气。他一个蹬壁、四组蛙泳能蹿出15米。论耐力和速度，小陶和“毛人”又难分仲伯。“毛人”很有些返祖，不但大腿上、小肚子上的黑毛令西洋人叹服，两个胸脯一边还圈了一圈，更出奇是后背上的两道，虽稀疏而夺目，从肩胛一直拖到了腰际。他下了水，马上野性毕露。黑旋风抡着两柄板斧一路乱砍，他也不讲究泳姿，单凭使不完的力气狂舞双臂、猛蹬两腿。

游得最慢的也是男同胞，如同不争气的中国男足。一个是退休干部老李，下水后他先在池子里蹦跳，蹦得脚底下瓷砖在轻微地震；再就是小白脸，他喜欢游在正中的泳道上，总让人觉得飙车遇上障碍物，绕过去特别的难受。

论潇洒，教育局的退休老周可摘头牌。他下午游泳，早上跳舞，坦诚布公有好几个“舞搭子”，说是出了舞场便各奔东西，再无纠葛。即使这样，他也够幸福了。有一阵好几天没见他，他说和老妻、老姐去了西藏，所有开销AA制。又告诉我他经常旅游，新浪上开了个博客，把旅游中的见闻，一天一篇往博客上放。读过老周博客，发现他去的地方还真不少，国内不说，欧洲澳洲也去过。游记却不敢恭维，抄抄说明书、记记流水帐，中学生的水平。游记中夹了篇“素描”，倒很有些真情实感。那是写他的“舞搭子”。老周用“舞搭子”略带忧伤的语言，让我隐约看到了一个老年女性的内心世界，还清清楚楚看到了老周怜香惜玉的不老心。

咸猪手

那天偌大的游泳池只有四个人。两个姑娘蛤蟆似的缩在角落里说话，就小白脸在池中间来回。“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轻松地追上他，甩远他，又追上了他……

小白脸爬上池子，走进了男更衣室。两个姑娘也爬上池子，却一声尖叫，径直奔向大厅。望着大厅挤满了人，我按捺不住好奇，走去一问，才知小白脸吃姑娘的“豆腐”，被她们堵在了更衣室。康教练正在充和事佬，劝他向姑娘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白脸穿着游泳裤，打着赤膊，还企图维护最后的尊严，犹豫了一会，站到更衣室门前，抱着拳头说，假如我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两个姑娘非等闲之辈，见他还酸溜溜地玩文字游戏，如母鸡扑鹰，怒叫着连抓带踢，一齐扑向小白脸。小白脸慌忙退进更衣室。俩姑娘趁势冲进更衣室。小白脸抱头窜进淋浴池，又窜进游泳池。姑娘穷追不舍，追进淋浴池，又追进游泳池。小白脸再窜回大厅，逃进更衣室，总算保住面孔，但半身白肉已抓得血痕纵横、惨不忍睹。

两个姑娘停止追击，猫候老鼠坐在更衣室外。瘦姑娘的眼泪仍不停流淌。老张劝她“算了”，她冲着老张就吼：假如你老婆、你女儿被他摸了，你肯“算”吗？噎得老张只剩下讪笑的份。过了一阵，他又忍不住说，事情早晚得解决，你们不报警，提个私了的条件，他愿意接受不就完了。

胖姑娘想也不想，开出“500元精神损失费”的条件。小白脸说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胖姑娘一口价，没商量余地。小白脸便从裤兜掏出一迭钱，塞进康教练手中，闷头走出了更衣室。两姑娘接过“精神损失费”，也不再阻拦，更换了衣服也匆匆离去。泳客们开始同情小白脸，说两个姑娘有敲诈嫌疑；说小白脸完全可以抵赖，用拳头回击她们的“诬陷”……

小白脸和两个姑娘再没出现。康教练说小白脸的年卡买了还不到一星期，就这么作废，亏大了。            

                                                                                                                                          2008-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