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因为学校离家较远,和父母商量一番后我便开启了独自在外的住宿生涯,每月回家一次。有段时间我的头发不知怎么的,长长的速度远超以往,距离回家还有两个星期,我的刘海已经不安分地蹿到了眉毛下。每周一学生会都会进行学生仪容仪表检查,到那时我那不安分的刘海肯定会给班级扣分,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我就想着去外边找个理发店,随便修理一下我的刘海,好应付周一的检查。出了学校大门,径直走就进入大马路,沿着大马路一直走就能看见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有一家理发店。理发店的招牌是随地可见的理发店招牌的样式,并无出众之处。大门也是我们那儿的小店最常见的拉闸门。店里没人。我走了进去。店内的灯光摇摇晃晃,墙角边摆放着一套棕色的沙发,沙发的扶手破了一个洞,失去了一块海绵,导致扶手凹下去了一块。墙上粘着一块长方形的镜子,差不多占据了半面墙,剪头发用的剪子、长尾梳、理发推子等一系列理发工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镜柜上。地上也没瞧见一根发丝,要不是招牌上写着“阿珍理发店”我都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镜子里我的刘海一根根伸出了脚,闹着跑到了眉毛下方。我盯着镜子里的刘海走了神,旁边的帘子“刷”的一下被拉开了,走出来一个女生,估摸着和我一般的年纪,扎着低马尾,刘海倒是十分听话地在眉毛上方待着。
她瞧见我,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我急忙表明了来意:剪刘海。她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理发师出差了,今天不会回来的。”我实在不理解只有一位理发师的理发店怎么还需要出差?如果理发师今天不回来,那我明天将会面临学生会的审判,慌张焦急压抑着我的内心,我一下没忍住就要哭了出来。她大约也是慌了,急忙拿纸胡乱地擦去我脸上挂着的两行难看的泪痕。待我冷静之后,她让我坐下,拿来一张纸,比划着什么,最后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我眉上的刘海。剪完刘海后,我询问价格。她腼腆地笑着说:“我还不是理发师,随便剪的,不要你钱,你走吧。”
后来我刘海一长或是学校停水我就会去那家理发店,只不过每次去,那个理发师要么在出差,要么店里挤满了人,理发师根本没空剪我的刘海,自然而然地,每一次接待我的都是她。她剪刘海的技术愈发长进,我甚至觉得她剪刘海的技术比正宗的理发师还要更胜一筹。每次她给我洗头时,我的嘴都在叽喳个不停,要么是在吐槽最近的数学考试,要么是叙说内心的小秘密,她也不发表见解,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应一声“嗯”,让我知道她有在听。那段时间,她成了我所有秘密的保存者。
我的话也会有讲完的那一天,可我又是一个时刻都无法忍受二人相顾无言的尴尬场景,于是就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在我夸赞完她精湛的剪刘海技术后,她难得评价了一句:“做个理发师也是不赖的。”再后来,我再去剪刘海时,惊奇地发现她开始给其他人剪刘海了。她就这样给我剪了一年的刘海,年后,我的刘海又长长了,我想着开学了让她帮忙剪。等我再去时,她不在了,老板告诉我她回老家开理发店去了。这次是正版理发师给我剪的刘海,不过我私心觉得她剪刘海的手艺是天下独一份好,再也没人能比得上。
她现在应该开了一家属于她自己的理发店了吧,毕竟她说过:“做个理发师也是不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