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李丽质,唐太宗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长女,也是唐太宗最为钟爱的女儿。
李丽质八岁就被册封为长乐公主,享受三千户食邑,出嫁时候,唐太宗还特别下令让官员准备比永嘉长公主多一倍的嫁妆——作为皇帝的女儿,长乐公主的辈分比姑姑低,得到的嫁妆却比姑姑多了整整一倍,这点完全不合礼法,于是遭到了魏征的极力谏止。虽然这场嫁妆风波最后以长孙皇后奖赏魏征敢言直谏而告一段落,但直到唐高宗时期,仍有张鷟等人写文影射批评唐太宗为了爱女而逾制的举动。
贞观七年,长乐公主下嫁长孙冲。长孙冲即长孙无忌的嫡长子,未来的赵国公,时任宗政少卿。纵观贞观一朝,长孙家族作为后族与功臣之家极得唐太宗的眷顾,富贵至极也显赫非常,且长孙冲与长乐公主作为表兄妹,亲上加亲更是成就了一段良缘。
然而好景不长,贞观十七年八月,长乐公主不幸病逝。伤心欲绝的唐太宗多次痛哭后仍然悲伤得不能自已,将爱女陪葬昭陵的时候一反公主墓只设一道石门的惯例,破格使用了三道石门——这不仅在昭陵现已发掘的陪葬墓中独属一份,即便在目前已发掘的唐代墓葬中,也就只有“号墓为陵”、按天子等级安葬的懿德太子墓同属这一情况。由此可见,唐太宗对长乐公主的钟爱之情从来不是史书上的一句泛泛之谈。
不过由于长乐公主的墓志没有记载其子嗣情况,不少人就此断言长乐公主与长孙冲并没有生育儿女,这样的观点显然过于武断了。
首先,每个公主生前所得到的恩宠不一样,际遇不一样,因此墓志的风格并不会千篇一律。
比如有些生平乏善可陈的公主,为了让墓志看着内容丰富,不得不将自己册封公主、进封长公主的诏书,整篇整篇地照搬进墓志中。甚至连本该作为配角的驸马,也要从头到脚,每根头发丝都介绍清楚。好似墓志洋洋洒洒写得越多,就越能改写实际上不够顺遂的人生,让她成为一位备受荣宠的公主了。
而长乐公主明显不属于这一类型,她的墓志根本不需要照抄册封诏书,更不需要用驸马的人生来充门面,因为她的人生本来就充分享受了父母的疼爱、兄弟的关爱、丈夫的敬爱,她的一生早已充满了甜蜜与满足。
通观《大唐故长乐公主墓志铭》全文便可发现,墓志的重点在于长乐公主生前得到了唐太宗与长孙皇后的何种疼爱,死后又是如何惹得唐太宗与太子李治伤心难过。即便是长孙冲这个驸马,也不过是以“降嫔于宗正少卿河南长孙冲,即司徒、太子太师、赵国公无忌之长子也”,一句话就带过了。
撰写墓志的人头脑很清醒,看看长乐公主的墓葬规格,再看看唐太宗与太子李治洒下的泪水,就知道行文的重点显然是在于“皇帝悼深夭蕙,怀三号而犹感;储后痛结分荆,寻万恨而增慕。”有唐太宗与太子李治在前面伤心着,就算是公主的丈夫长孙冲哭晕在墓前,那也抢不走皇帝与太子在墓志上的绝对C位。
其次,虽然长乐公主的墓志对驸马长孙冲及自己的生育情况并没有怎么提及,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的墓志上不会提。事实上长孙无忌的嫡曾孙、长孙冲的孙子长孙元翼的墓志上就记载了这样一个细节:
“父延,六岁授朝散大夫、都水使者。封亭山县男。”
长孙元翼的父亲长孙延,也就是长孙冲的长子,六岁的时候就被授予了朝散大夫的散官。
所谓散官,就是有官名而无职事,不需要干什么实际活的挂名官职。同时根据《旧唐书·职官志》的记载,朝散大夫属从五品下,而长孙延作为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冲的儿子,按照门荫最多只能得到正七品下的官职——实际待遇不仅打破了规章制度,更是一下子远超了四级,就更别说此时的长孙延不过是个年仅六岁的孩子罢了。
由此可想而知,如果长孙延不是长乐公主亲生的,唐太宗又怎么会如此大方呢?
也许偏心是会遗传的吧!无独有偶,唐高宗龙朔元年,城阳公主在生小儿子薛绍时难产,龙朔二年一度病危。后来好不容易康复,唐高宗李治为了表示庆贺,不仅将城阳公主的驸马薛瓘提拔为司宗正卿,还不到两岁的薛绍也被赐予了奉议郎(从六品上)的散官。唐高宗对同母姐妹的偏心与大方,显然源自父亲唐太宗的一脉相传。
再者,长孙延除了六岁时得到朝散大夫的散官外,他的生年也是一个值得参考的证据。
虽然长孙延本人的墓志并没有现世,不过从他的嫡子长孙元翼生于永徽六年的情况来看,长孙延应当生于贞观十二年左右。而长乐公主贞观七年下嫁长孙冲时年仅十三岁,贞观九年、十年相继遇到唐高祖、长孙皇后的丧事,所以等贞观十二年长乐公主十八岁,这时候无论是生理条件还是客观条件,都能够满足生儿育女所需。
由以上种种分析可知,长乐公主的墓志虽然没有花费太多笔墨在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身上,但由长孙家族的后代墓志可知,长乐公主与长孙冲之间至少育有一子,即六岁时就被授予了朝散大夫一职的长孙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