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对过去几年日记的整理)
白日,秋风吹过,温煦和暖,整个园子里的大树都摇晃起来。云朵跑到天边,推推团团,白胖得可爱。
天色渐晚,几点星子洒落夜幕,路灯辉煌瞩目。操场上人群零零散散,就地坐下,围拥成圈,正中间站着歌者,唱的那首《一次就好》刚刚好入了我的心。
窗把景精致地装裱,仿佛岁月静好。
蚂蚁在烈日下灼烫的地面忙碌,它知道自己的渺小吗?还是它知道,依旧如此热烈地活着。
我们这些巨人在上帝视角俯瞰一切,我们看得见,我们看不懂。
夜更静了,灯更焦灼,怒目圆睁如野兽。
落叶与水洼纠缠,风摇树影无声。
你说,这寂冷的气氛亟待一场炽烈的对话以恢复生机。我拒绝了你,雕塑一般穆然,让寒风灌满袖口,清癯战栗。
心下暗想,我独爱秋之萧瑟。
他总心存侥幸地以为,没有什么是时间冲洗不掉的,现在会成为过去,过去自会过去。受伤害没什么大不了,就让那个伤口敞着,被风化,逐渐结成一层翳,闭塞所有悲伤情绪的喷涌。
他没想到,时间越久,那个伤口越迟迟不肯合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疼了好多年。起初是固定的部位,后来心绞胃烂,全身乏力,连呼吸连活着都变成一件痛苦的事。
事件写在纸上,纸一沓一沓沉没在记忆的海里,愈久下坠愈深。每陷入思考,便是一次打捞的过程。纸张粘连胶着,乍一眼是看不清的,须得晾晒几日,逐渐显字。有时不同时空的内容印在一起,也无从考证了。
奶奶老了,记忆系统出错,总是将同一张纸反复打捞,一模一样的文字口吻罢了,可我还是佯装第一次听,准备好嘴角的笑意。
此刻,我漫步在两侧蓬如雨盖的松树的怀抱里,眼前是弥散白雾的纵深。
起床时,窗外的朔风呼啸了几个圈,仿佛在对我说早安。
要有好心情。
看,空中下坠的鸽子粪便,是飘飞的絮雪。
呷一口白开水,没心也没肺,装作醉醺醺的模样,闭眼侧卧着睡——没错,远离纷扰与喧嚣,那些真真假假的嘴唇,虚虚实实的耳目,你不需要理会。在梦中,你会走向一片长满树的地方,浅灰的迷幻,朦朦胧胧色调。
月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散落在街边的长椅一角,参差的枝条斜映于阁楼素白的墙壁上,悠悠地荡漾,泛着淡淡的残缺美。
她们的双手不断地翻生出兰花,千姿百态,令人目不暇接。你会惊异于手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自由地呼吸,不然,怎么会舞动跳跃得这般自然轻柔。那抚在梳上发间的,更像是拨弄琴弦的手,一弧一弧地,欲爬上天际。
清清浅浅的,似江波上的漾纹。
这,竟是美的流泻。
每日清晨上学时,途经一方浅池,岸边野蔷薇洇渗出鲜亮的颜色。目光中满是,大片大片温柔的粉红,似乎能晕染开来。那浅池,亦显露出微醺醉态,粉饰着时间的平淡,馨香了整个花期。
所谓闲愁——乱雨中的翻荷,斜风中的倾柳,漱流中的荡苇。
所谓雅致——陋室阶前的青藓,疏篱围簇的金菊,松叶缺处露出的一弯霁月。
记忆中故乡总与一缕炊烟有关。
奶奶从烟熏火燎的锅屋起身,用那双刚刚放下柴刀的粗糙皱褶的手,轻轻地在围裙上擦拭着——围裙上沾染着苋菜的紫赤与茼蒿的灰绿,沁着一股清淡的香气。然后她再抬起手,极细腻地挑拣出头巾包裹下的发间的木屑和尘迹。
面迎漫天的云霞,她的全身被耀映出淡粉的颜色。她宛如一只盼雀归巢的老鸟。她的表情在微风中荡漾出生动与欢愉。
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一样的景。
环绕爱抚在我耳垂的温柔,总觉得是那年吹过的风。
经历都是相似的。坐在咖啡馆里小憩,路过的每个人感觉我都见过。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你再不来,我要凝固了……
你再不来,我要化雪了……
你再不来,我要透明了……
我从漆黑中醒来,藏在月亮船底,徒手摘下星辰,然后一口一口把它吃掉。全身通透发光的我与萤火虫一同起舞,接着飞上枝头,跃向天空,等待旭日东升,侧卧成一片云霞。
夜深万千思绪,悄入枕上春秋。
倘若爱意有形,
倘若我注视的目光能戳出窟窿来,
那你身上该是怎样的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池上荷香田田(甜甜),池下藕节连连(恋恋),
我尽融入月夜,化作池面繁星点点。
奶奶端坐在庭院,腊黄色的手轻抚在双膝上,紧闭双目,眉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极了老屋堂里因搁置多年而尘网密布的观世音菩萨,安详而从容,岁月在脸上积淀出颜色与印痕。
冬日漫天飞雪,为自己撑上一把黑色的伞。独自彷徨行走在路上,一道长长的落寞的身影。穿过拥挤的人群,越过喧嚣的街道,寻求一个解脱的容身之所。信步来到陌生的世界,昏黄天际渐渐逼近。荆棘丛生的荒野,被白雪浅覆的灰色树枝,一点点切割着天空的乌云。暗刺上生长着一朵浅蓝的小花,颜色愈加明晰,冰冷的五片花瓣,深藏一颗炙热的心。迷雾慢慢消散,一个身穿蓝裙子的人站在小路的深处,然后快速向远处跑去……
众所周知
众所周知,白脱胎于黑,黑白依存。
眼睛看到的即为事实,我们口说真理。
众所周知,人是万物的尺度,世界的主宰。
资源为我所用,破坏别名宠爱。
马儿滴答滴答争分夺秒地走,
时间嘶吼着向远处提蹄。
日历一天天变老变旧,
我被一页一页撕得不成样子。
一饮杯中月,琉璃琥珀光。
苦涩酿成酒,泪点作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