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公解放前是在上海开过一爿炒货店,也卖点蜜饯,自制的笋脯花生当年在上海滩很有点名气。
受母亲的影响,我从小也爱吃蜜饯炒货之类的零食。常州广化桥下原来有一爿裕成丰蜜饯厂,老板我们叫他王毛胡子,他凡是有新出的蜜饯,总要送点来给我母亲尝尝。
我们家吃蜜饯,还要翻点花样。如丁香山楂,还要切二片胡萝卜夹了丁香山楂一起吃。平时饭后一颗敲扁橄榄(大福果),用来消食。
所以我对糖炒栗子的关注是很深刻的。
在“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从邮电路觅渡桥,渡僧桥,甘棠桥,惠民桥,浮桥(常州人叫成吴桥头),再到后北岸那座桥(好像叫世丰桥,不太记得了),到白云渡,迎春桥那一条东西向的市河,被改造成防空洞,那一条河上的桥都拆掉了,河道下面是防空洞,上头就成了一条路,与原来的西大街,东大街并行。
七十年代,这条由市河改成的土路因为不是主要干道(大家那习惯从东丶西大街走),成了农民,小商贩就地摆摊之处,久而久之,这条土路被叫成“香港路”,后来这个路的后北岸到迎春桥一段,被改造成小商品市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香港摊”。
在这条“香港路”的中段,大约与小河沿交叉之处,有一老者,每到秋天就会来摆摊卖糖炒栗子,到了农历十月中旬,也就是现在的“小雪”节气时,总归有真正的良乡栗子卖。
我记得有一年春节前,在这个老者的摊头上买了十几斤良乡栗子,一只杭州篮,装淂满满的,囥了过年吃。那时候他的栗子比别人卖的都贵,要三块五角一斤。但是东西好,我也愿意买。
后来常州出名的大栗叫“金大栗”,很多人现在都还记得当年买金大栗要排队的盛况。
别人家的糖炒栗子卖七块钱,八块钱一斤,金大栗就是要卖十三块钱一斤。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栗子的品质好坏,对价格的影响很大。
再后来“毛毛栗”做出了名气,品质也不差,但价格比金大栗低得多。从此,我就改吃毛毛栗,毛毛栗的店搬到什么地方,我就跟到什么地方,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毛毛栗的追星族。
我到毛毛栗去买糖炒栗子,并不需要弄一粒尝尝,我会抓一把炒好的栗子,放在耳朵边摇一摇,听一听大栗肉在大栗壳中会不会动。凡是我做这个动作,老板娘总归说,一看你就是老居(老板要忙着炒大栗,称卖大栗的总归是老板娘)。
只有听得到大栗能发出滾动声,才是炒得正好的大栗。炒过头了,有部分大栗会爆开,会有砂子进去。炒得不到火候的大栗,抓在手里摇,是感觉不到大栗的滚动声。
我到毛毛栗去买糖炒栗子,一次总要买上三五斤,好吃上几天。
刚炒好的大栗是不能牙齿咬的,不然要被大栗壳里头的一股热气烫到嘴。吃大栗的老居,只要大拇指和食指一捏,大栗就会开口。炒得好的大栗里头的皮是不会沾在大栗肉上的。
良乡栗子有一个优点,就是粒子小,栗子皮薄,用手一捏,应声而开。
在“以粮为纲”的年代,栗子被喻为木本粮食,是允许农民种的。
有一个城里的小姑娘,没钱买大栗吃,看见别人家买糖炒栗子吃,就说,我要是天天有大栗吃就好连。
后来真佬被她的亲戚介绍到一个种大栗的山里头,大栗收上来后,天天吃清水煮大栗,吃到则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