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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1】
陈 平
王小波,一代著名作家,生前鲜为人知,死后声名广播。自一九九七年四月十一日去世后,他的作品几为全部出版。评论、纪念文章大量涌现,出现了“王小波热”的文化现象。
王小波1952年出生于北京,先后当过知青、民办教师、工人,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1984年赴美匹兹堡大学东亚研究中心求学,2年后获得硕士学位。在美留学期间,游历了美国各地,并利用1986年暑假游历了西欧诸国。1988年回国,先后在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任教。1992年9月辞去教职,做自由撰稿人。
1980年,王小波与李银河结婚,同年发表处女作《地久天长》。他的代表作品有《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等。被誉为中国的乔伊斯兼卡夫卡。他的唯一一部电影剧本《东宫西宫》获阿根廷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并且入围1997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1997年4月10日在北京因心脏病猝死的王小波,被誉为中国的乔依斯兼卡夫卡,亦是唯一一位两次获得世界华语文学界的重要奖项「台湾联合报系文学奖中篇小说大奖」的中国大陆作家。
王小波是中国最富创造性的作家,他是中国近半世纪的苦难和荒谬所结晶出来的天才。他的作品对我们生活中所有的荒谬和苦难作出最彻底的反讽刺。他还做了从来没有人想做和做也没才力做到的事:他唾弃中国现代文学那种“软”以及伤感和谄媚的传统,而秉承罗素、伯尔·卡尔维诺他们的批判、思考和想象的精神,同时把这个传统和中国古代小说的游戏精神作了一个创造性的衔接。
王小波的文学创作独特,富于想像力、幻想力之余,却不乏理性精神,特别是他的“时代三部曲”。“时代三部曲”是由三部作品组成,分别是《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
在整个三部曲系列中,他以喜剧精神和幽默风格述说人类生存状况的荒谬故事,并透过故事描写权力对创造欲望和人性需求的扭曲及压制。至于故事背景则是跨越各种年代,展示中国知识分子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命运。事实上,王小波最过人之处,无疑是随心所欲的穿梭古往今来的对话体叙述,并变换多种视角。
表达手法方面,他擅于用江洋恣肆的笔触描绘男欢女爱,言说爱情的动人美丽场景及势不可挡的威力。其成名作《黄金时代》,文学界的评誉甚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副编辑白桦更说:“《黄金时代》把以前所有写性小说全枪毙了!” 他的小说其实一直不大被出版社接受,也是因为文章中的性描写。其实这些文字不如贾平凹等人的小脚文学来的露骨,也不如其它人如莫言写的一样媚俗,只是比较直率罢了。在新时期文学领域中,性禁忌依然存在,这原因涉及到中国人的文化传统、社会心理、伦理价值等一些更深的层面。抛开以上热点不谈,从没有看到有人用这样的笔法写作。在王的小说中,你可以看到,历来文学所谓真实性的规则全都被从容跨越了,他用了不同的修辞方式来写小说,大量的即兴发挥、错位的角色语体,寓庄于谐,寓文雅于粗野。读者可以在其中感受澎湃的想象力。
王小波用他短暂的生命给世间留下了丰厚的遗产。有人欣赏他杂文的讥诮反讽,有人享受他小说的天马行空,有人赞扬他激情浪漫,有人仰慕他特立独行。在这些表象的背后,他一生最珍贵的东西,是对自由的追求。
1989年,王小波出版的第一部小说集《 唐人秘传故事》(原拟名《 唐人故事 》),是建立在对传奇故事的戏拟、滑稽模仿和创造性改写基础上的一部另类的故事集,包括五篇小说:《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奴 》《 红线盗盒 》《红拂夜奔 》《 夜行记 》和《 舅舅情人 》,这五个作品都可以在唐人传奇中找到故事的一些本源。
王小波的文学创作独树一帜,他把有趣作为文学取向,其《唐人故事》充分体现了这种有趣理念:将古代传奇与现实际遇相结合,展现出让人会心而笑的题材之趣;驰骋想象,天马行空,呈现出令人拍案称奇的叙述之趣;讽刺象征,黑色幽默,表现出使人忍俊不禁的语言之趣。毋庸置疑,王小波的文学创作在当代文学乃至更大的范围来说,是独树一帜的。中山大学艾晓明博士曾这样评论:“他是中国近半世纪的苦难和荒谬所结晶出来的天才。他秉承罗素、伯尔·卡尔维诺他们的批判、思考和想象的精神,同时把这个传统和中国古代小说的游戏精神作了一个创造性的衔接。”
王小波的文学创作以他的时代三部曲《黄金时代 》《 白银时代 》和《 青铜时代 》为代表,在这个系列中,他以喜剧精神和幽默口吻述说人类生存状况的荒谬,并透过故事,描写权力对创造欲望和人性需求的扭曲及压制。
王蒙在评价王小波时有这样一句话:“他也很幽默,很鬼。他的文风自成一路。”王小波的这种“幽默”与“鬼”的特质,在他的唐人故事中表现得最为充分。正如王小波自己在《 红拂夜奔》的序言里所说的:“这本书里将要谈到的是有趣,其实每一本书都应该有趣。对于一些书来说,有趣是它存在的理由;对于另一些书来说,有趣是它应达到的标准。”他把有趣当做努力的方向。
王小波到底是借助哪些手段,使他的这组唐人故事变得有趣了呢? 古代传奇、现实际遇——让人会心而笑的题材之趣
从人们熟悉的经典古代传说、故事中选取素材进行艺术加工和文学创作,并非从王小波开始。说到这里,我们首先会想到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这本集子在创作方式上的一大特色是采用了古今杂糅,原有的故事主人公和故事主线并没有发生改变,而是通过加入大量纯虚构的小丑角色的方式来表达作者对当时社会状况的感觉。鲁迅先生在序言中说:“叙事有时也有一点旧书上的根据,有时却不过信口开河。而且……不免时有油滑之处。”
继承了鲁迅这一创作理念甚至是这一创作风格的是王小波。从很多方面来讲,他们都非常神似,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他们都被人们视为精神启蒙的导师,鲁迅被称为“伟大的战士”,而王小波被称为“浪漫的骑士”;而在创作上他们都非常默契地从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找到了写作的题材,鲁迅的《 故事新编 》选的是上古的神话,而王小波选的是中国的盛唐传奇,他们用这种“故事新编”的题材表达他们对历史、对现实、对世界、对人性的思考。而王小波之于唐传奇又不同于鲁迅之于上古神话,他借用唐朝传奇故事中的人物和其中若干细节,做了大大的变形和喜剧性的改写,把传奇当做是可以自由改写的素材和引发想象的触媒,力求使这些本来就妙趣横生的故事变得更加有趣。比方说,唐人讲了一个昆仑奴的故事,王小波把人物剪下来,增添了许多细节,另行构造人物的出身来历及言谈性格。王小波在传奇之上竖立了其他的层面,如昆仑奴的故事上竖立的是立新街甲一号的故事,在古人之上,是一个信口胡诌的王胡氏,在唐传奇中的趣味性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很多的喜剧性的元素。古代卖狗肉的王二的奇遇昆仑奴得绝代佳人的故事,与今之豆腐厂的王二小破楼里得小胡的故事交相呼应,让你不得不笑,充分体现了他编故事的本事——说古道今,有趣极了。 想象丰富、天马行空——令人拍案称奇的叙述之趣 。
王小波的《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奴》表现出一种非常特殊的形式,作者在文本中同时交代古今两个王二的生活和遭遇,而利用感觉上的相通将这两个王二联系起来。直接在回忆了现代主人公王二和小胡的一段往事之后,写到“这三种感觉,即屈辱感、图报感、嫉妒感,正是古今一般同”,于是转到了古代的昆仑奴和王二的故事。“……“她好像在等我说下文,我又好像在等她的下文,于是就都发起呆来。这种窘境,也是古今一般同……”相同的段落被大量地复制,交叉写现实王二和传奇中的王二追求自由恋爱的故事,忽古忽今,达到水乳交融的艺术效果。 王小波的叙述独具特色,有想象,有幽默,有智慧,有真诚,因充满真切的身心感受和飞扬的生命张力而显得质地饱满,内涵深厚,营造出一个富有弹性的艺术空间,更给人以睿智和从容的享受,这是他的叙述的最大魅力。
在这个整体框架之下,还有被调动起来的一切感觉:视、听、嗅、味、触,创造出的意象有色彩,有形状,有声音,有气味,有质地,全然不同于传统的淡泊宁静,它是热烈的、奔放的、充满活力的,是“一片亚热带的林薮”。
小说的想象就是要为读者提供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讽刺象征、黑色幽默——使人忍俊不禁的语言之趣。作品语言上自由流畅,描写又毫无禁忌,充满了奇思妙想。如果说在鲁迅的《故事新编 》里还有“油滑”的话,那么发展到王小波,文字的游戏性成了一种反抗专制、歌颂自由的旗帜。王小波在处理唐传奇时采用一系列的后现代写作手段,荒诞、象征、影射、黑色幽默、反讽、类比等,在这部小说集里充满了王小波式的“恶趣”风格。
看了王小波的小说,你怀疑的是他真有那么坏吗?这里的坏并不是说他写的内容多么堕落下流,而是他写的那样天真本色、率性顽皮,还动不动撒点野、搞点恶作剧,不无一种‘痞’味儿,完全达不到五讲四美的规范与我乃精英的酸溜溜风采。如果说你在某些人的作品中常常看到感到假面的阻隔,那么他的小说使你觉得他常常戴起鬼脸。”
趣味是一种活力,一种对于活生生的人生与世界的兴趣;趣味是一种美丽的光泽,是一种正常的生活欲望,是一种健康的身心状态。
有些幽默并不使人发笑,而是使人忧伤。观卓别林喜剧,有时是要准备一块揩泪的手帕的;鲁迅先生的幽默,亦时时刺得读者心灵深处隐隐作痛;而王小波的幽默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神秘幽黑的洞口,是浅尝辄止还是深入其中,就全看我们个人的兴趣了。
加拿大一位叫韩蒙的哲学教授,在一篇漫谈文章中说:“写作是为意气相投的个人之间而写,是交性情相投的朋友,这并不要求被大众所能理解接受。”
王小波推崇的卡尔维诺认为,简单化地忠实摹写严酷的现代生活,会使文学像乏味的现代生活一样失去魅力。这个思想成了王小波把小说写得如此黑色幽默的根本动力。王小波的新唐人传奇达到了一种超越形似的深度真实,他是最能深刻地挖掘出时代的悲剧性和荒诞性的当代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