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飞机的舷窗……（随笔）

                         透过飞机的舷窗……

刘光俊

我乘坐飞机，总爱紧挨着飞机的舷窗，因为当飞机起飞后，透过那舷窗，常常可以看到另一个由各种不同云彩演绎幻化而成的奇妙世界。

那天下午，我和同事老王因公乘坐飞机从常州出发去厦门。这是我第一次乘坐飞机，心情很是有点那个，并且对什么都感到新奇，因此一上飞机，便对飞机内外的世界都格外地关注和留意。

飞机爬行到一定高度后，便放平身姿开始匀速巡航。这时我忽然觉得飞机如同漂浮并停泊于高空中的一叶扁舟，如果没有窗外那朵朵白云作为参照物，还真觉察不到飞机在前行；不过，飞机那轻微的颤抖和发动机那巨大的轰鸣声给我的感觉，又恰恰像是坐在一只正在搏击风浪、奋勇向前的航船上。

我按一按稍觉失聪并有些鼓胀的双耳，眼睛一眨不眨地关注着飞机舷窗外面的各种景象。呵呵！映入眼帘的一切竟都显得那么遥远、渺小、模糊，地面上似乎什么都被微缩了，成了沉降在有些混沌的水底下的沉淀物。尤其是刚才还觉得近在眼前、体积庞大的房屋等建筑，此刻竟像是小孩子玩耍的积木，河流、道路也全都显得那么纤细、瘦弱，而那原来显得有点凌乱的田地则被“码”得整整齐齐……

我将视线缓缓抬高些，朵朵白云便又走马灯似的闯入眼帘，它们全都不即不离地伴随在飞机的四周，仿佛是无所事事的路人。在白云中间看白云，它们竟如同一朵朵悬浮在淡淡的雾幔中的白莲花，又像是一只只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高高地托举于中天的小白兔。这些“白莲花”和“小白兔”全都美丽得令人惊心、可爱得让人动情，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凝脂一般白净，白玉一般靓丽，似乎比我们在地面上看到的更加晶莹、玲珑、剔透，我真想伸手于窗外，采撷一朵捧于手中，或捕捉一只揽于胸前，纵情地欣赏把玩。

此后的一个阴雨天，我随友人飞赴四川旅游，上飞机后，我依然“抢”占了一个紧靠窗户的座位。一路上，飞机几乎一直在云雾中穿梭，因此我那摄像机似的眼睛也几乎一刻没闲着。我发现那云层近视之，原来是一种十分稀松无形的雾漫，远观之，则又成了一种非常致密厚实的云层；云、雾之别实在是距离给人的眼睛造成的一种视觉差异。我同时发现，不管是云是雾，均会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有的洁白如纱、如絮，有的灰暗似尘、似幛，有的乌黑像墨、像碳，还有的竟会发出或红或紫的彩色光芒……云雾从本质上来说不都是水汽么，为什么会呈现出如此众多的变化和颜色？我不得其解，但后来观察得多了，并结合在学校时所学的自然知识，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原来，云雾所呈现给人们的颜色与它的厚度有关。厚度很大的云雾，由于太阳光线无法或者很难完全从中透射，因此从迎光面到背光面会渐次显得十分明亮、比较灰暗和非常暗黑；厚度小些的云雾，由于太阳光线容易从中透射，因此迎光面和背光面的亮暗差异就不是很大，都会显得比较明亮；而厚度很小的薄云雾，由于太阳光线极易从中透射，因此这种云层就显得通体透亮，甚至会带些丝状光泽。至于云雾为什么会呈现出靓丽的红色或紫色，那多半是在日出、日落时分。因为这时的太阳光线是斜斜地照射着云雾的，而斜射过来的光线会更多地受到大气层中空气、水汽和杂质的散射和折射作用，从而使光线中的各种短波光悉数被过滤掉，仅剩下红、紫这两种长波光，所以云雾的迎光面就被染成红色或紫色的了。

透过那飞机的舷窗，我确乎看到了另一个十分精彩的世界，但最让我感慨万千、啧啧称奇的也许是那云雾的千姿百态和千变万化了，而得以领略这些奇妙景象的最佳时机大概是人们不大喜欢的阴雨天。

不久前，我再次乘坐飞机出行，恰恰遇上了这样的“好天气”。那天飞机起飞后，一个猛子扎进茫茫云雾里，好长时间才得以挣脱云雾的百般缠绕。云雾太厚实了，不下数千米，当飞机终于从中喷薄而出时，我觉得自己仿佛突然置身于茫茫无际的雪域高原上，眼前的一切竟都显得那么白亮和耀眼。那重重叠叠、波涛汹涌的云翳如同广袤无垠的皑皑白雪；那起起伏伏、相依相拥的云幛犹如被大雪覆盖的连绵山峦，或许更像是喜获丰收、堆积如山的白棉花……面对此情此景，我的神情不由得亢奋起来，心境也一下子变得异常地高远和辽阔。

飞机在云层的上方航行了一段时间后，前方的云层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坑，仿佛是山峦发生了断裂、雪山发生了崩塌、地壳出现了陷落。我饶有情趣地观察那大坑，竟发现它的四周似乎矗立着一些“房屋”和“树木”，甚至还有袅袅的“炊烟”……呵呵！这大坑也许是这另一个世界中的一个湖泊或河塘吧，在这片水域的四周也许还散居着一些择水而居的村民……面对那千奇百怪的云雾，我姿意地展开了丰富的想象。

飞机在“雪域高原”上飞行了一段时间后，又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于是周围的云层又开始雾化，变得稀松和灰暗，甚而至于丝丝缕缕、或隐或现、虚无缥缈。片刻间，这稀松灰暗、丝丝缕缕、似有似无的云雾竟又被更高处的一层云雾所笼罩。

突然，我发现有一团云雾极像是一队急速行进中的兵士，意气风发地从远处昂昂地飘移过来。一会儿，这队兵士的队形开始出现变化，并渐渐幻化成了一辆正在隆隆前行的战车。一会儿，这辆战车又渐渐幻化成了一匹正在奋蹄嘶鸣的战马……而与此同时，在这一团云雾的下方，正有另一团云雾急速地向相反方向飘去，并也不断地幻化着形状……云雾们似乎在紧张地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我知道，这是高空的大气在对流。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我们人类社会——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地球上，在我们人类社会中，每天都有人在调兵遣将，每天都有人在排兵布阵，每天都在发生着的各种各样的矛盾、纷争、冲突乃至血腥的战争，人们怨声载道，可又无可奈何……我忽然可怕地想，在这另一个世界中，难道也不太平和安宁么，难道也有争战和杀戮么？

我觉得眼睛有些酸胀，于是便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开始闭目养神，可是内心却无法平静，似乎颇为纠结。飞机舷窗外的景像无疑是异常壮观和值得一看的，甚至是令人陶醉和让人痴迷的，但也是扑朔迷离和变幻莫测的，甚至是令人揪心和让人伤神的，真的就和我们人类社会一样。可是，天空中不就是有那么几团云雾么？那云雾在本质上不就是一种水汽么？

是啊！仅有那么几团云雾和一点水汽的虚幻世界中尚且显得这么翻江倒海、纷繁复杂，更何况我们这个拥有五洲四海和芸芸众生的人类社会乎……？我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于是不再纠结，并感到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