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一个在常州,一个在丹阳。从我家到外婆家二十多公里,现在开车是很方便的,以前骑自行车是要一个多小时,路上并不完全是平整的道路,沿着老的312国道,经过镇上的加油站,拐进石子土路,穿过一大片稻田和鱼塘,远远地看到一个三层矮房就是外婆家了。
父亲母亲之间的相熟,是一顿顿饭吃出来的。父亲是个口重的人,嗜咸嗜甜,是个能把咸鸭蛋当菜吃的奇人,一碗白米饭就着咸鸭蛋可以吃的非常香,也不需要其他菜,其他的腊肉制品,类似咸鱼咸肉都来者不拒。母亲恰恰相反,口味清淡,不喜欢这些齁咸的食物,但想着这人还挺老实,也抢着帮忙干农活,每次便亲自做饭,外婆则在灶膛边打下手。父亲第一次吃母亲做饭,那嫌弃的表情,母亲至今记忆犹新。父亲大呼是不是做饭没放盐,母亲只得去厨房挖一小勺盐,化在汤里,对付一下。
渐渐地,父亲母亲见面次数多了以后就熟悉了,每次父亲骑着自行车,后座放着满满一麻袋的礼物过来,母亲都会亲自下厨,外婆看着两人有戏,就赶着外公去门口的小池塘抓鲫鱼熬汤,给两个小年轻留下空间。尽管不像头一回见面那么拘谨,每每单独相处,父亲这木讷的性格还是令母亲头疼。还好,母亲摸索下来一套办法,就是让父亲帮忙做饭打下手,这样也就熟络些。两个人坐在门口院子里的长凳上,一边摘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家常,聊一聊村里的事,十里八乡有啥新鲜有趣的事,话匣子就这么打开的。
知道父亲口重后,母亲做菜放盐就越来越多了,以前做个苋菜,母亲就放一点点盐,后面越来越咸,每次父亲来吃饭,外公外婆吃完饭都要猛喝几口水,母亲的口味渐渐地也开始和父亲同化了,这点也是在生了姐姐之后,姐姐嫌弃母亲做饭咸,母亲才猛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也是越来越像父亲一样能吃咸口了,说不上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感人桥段,但一个人的口味潜移默化地受到对方影响,竟有种说不出的浪漫。
父亲吃甜食也很厉害,这点我倒是遗传了,爷俩吃月饼、巧果、糕团都喜欢吃细豆沙的,母亲知道他这个性子,偶尔上超市或者菜场,也会给他买点八宝甜饭或者酒酿元宵尝尝,父亲一碗接着一碗吃,活脱脱像个老小孩一样,蛀牙了也要偷偷吃。
北人喜面,南人好米,山西人爱醋,云贵川嗜辣……有人说一个人多年养成的口味是很难改变的,但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足够浓郁,做好了一起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日子,那么众口难调这件事,也会变成口味趋同,两个人一起经历的酸甜苦辣,经过时间的发酵,也会酝酿出独属于二人的幸福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