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军人的故事
朱华忠
自懂事以来,当兵的人,一直是我尊敬的人;军装,更是世上最美的服装。我的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我兄妹家的两个男子汉,在读大学时去当兵,穿过军装。我的侄子在北京的警卫团服役过,我的外甥在消防部队服役,后考上军校被分配到消防应急管理局工作。小时候,我最爱听当兵的人讲故事。军人的故事,美好且动人。
消防兵的外甥
陆军的侄子
最美的年画
小时候,春节前的大年三十,村里就会响起“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声声。那是村干部敲锣打鼓地给村里的复员退伍军人送上一封慰问信,送是一份礼品。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的小孩子们总喜欢跟在敲锣打鼓的队伍看热闹。敲锣打鼓的队伍,每年都要到我家一趟。我的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此情此景,让我骄傲,我骄傲我是军人的儿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在浙江的野战部队里当兵。父亲在部队里积极、上进,得到了首长的肯定,部队准备培养他,却因他外公是富农,而没有入党、提干。后来,在一次晚上的军事演练时,父亲腰部受伤住院。他出院后就被退伍回乡,先是在公社里上班,后为照顾家里,父亲回村当村里的赤脚兽医和生产队长。
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年画,父母总是把慰问信张贴在堂屋的墙壁上。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金坛县人民政府给每一位复员退伍军人的慰问信,成了我们家里最美的年画。
给军人的慰问信
志愿军:哑蛋!鸭蛋?
在我们黄庄村,有六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因为同是当过兵的人,复员回村的志愿军成了父亲的朋友,经常到我家里聊天。小时候,我最喜欢听他们讲抗美援朝的故事。其中,最惊险的一段故事,至今仍记忆犹新。
志愿军战士(来自网络)
其中的一个志愿军伯伯讲,有一天,他们正在路边上吃饭,美国的轰炸机突然来扔炸弹了。躲是来不及了,跑也没处跑。当时,就一颗炸弹落在他身旁的不远处。那伯伯说,他以为自己要把命丢在朝鲜了。结果,那个炮弹没有炸,是一颗哑蛋,由此而躲过一劫。
当时,我还没进幼儿园,不懂事,把伯伯讲的“哑蛋”听成了鸭蛋。我高兴地拍着手叫到:“哦,鸭蛋。美国人送你们鸭蛋啦!把鸭蛋煮着吃啊。”大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家里穷,只有过生日时,大人才会特意煮一个鸡蛋给我们吃,鸭蛋一般是舍不得吃的,拿到城里卖了换钱的。
可能是受了我的启发,那个志愿军伯伯又讲了一个搞笑的事。当时他所在的部队缺衣缺粮又少弹,怎么办?与其冻死、饿死,反正一个死,不如去战死,他们决定主动去找美国兵那里去抢。那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他们围住一个美国的驻地,虚张声势,加上三人一组的战术队形。那些美国兵胆小如鼠,也没敢正面迎战,只想着逃命,一眨眼的工夫就开着车逃了,留下了大量的美国罐头。说到高兴处,那志愿军伯伯“哈哈”地笑着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美国人碰上一群不要命的中国志愿军,只有逃命的份了。
我的家族里也有一个志愿军,那是我父亲的一位堂哥。他参加过解放战争、也上过朝鲜战场,后来,安家在上海。这个伯伯,一直是我家族的骄傲。
志愿军战士(来自网络)
当过新四军的舅公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住在金坛城里的舅公。在我们村里的芦苇滩上养鸭。那时的舅公,时常到我家玩,在门口的树荫下,跟我父亲聊天,讲起他当过新四军的往事。
舅公是我外婆的堂弟,是离黄庄村没几里远的、隔壁村孔家桥村的。他小时候父母就双亡,十几岁的小孩没人照顾。逢年过节,我母亲的奶奶是一个很大气的人,常舅公(媳妇的堂弟)叫来吃顿饭,有时添一件新衣。当年的我外婆家也很穷,想吃口饱饭都难。那年代,想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当兵,好歹管口饭吃。16岁左右的舅公稀里糊涂地当了国民党的兵,随部队到了石家庄战场。后来部队被鬼子打散了。没地方去,舅公只好又回到孔家桥村。回村不久,为了温饱舅公又去当兵了,这一回瘦小的他当了新四军。舅公参加的新四军部队,1941年3月被改编为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六旅。
舅公讲得最多的是他割鬼子的电话线。有一次部队首长安排他去割鬼子的电话线,他与几个战友割了一夜,电话线就缠绕在身上,天亮后就躲藏在村民家的羊圈里睡觉;晚上在活动。当年的新四军装备差,没有实力与鬼子面对面地干,总是昼伏夜出地袭扰、偷袭日本鬼子。舅公也绘声绘色地讲起他打鬼子碉堡、炮楼、炸桥的事。当时,新四军的装备差,根本打不小鬼子的碉堡,怎么办?就在黑咕隆咚的夜里对着碉堡打冷枪,打一枪又换一个地方。当时,上级给他们的任务就是骚扰鬼子,不让他们睡个好觉。
我所在的金坛黄庄村离金坛城大概五公里左右,村边的公路上有三号桥、四号桥,是连接金坛到溧阳公路的。三号桥、四号桥是鬼子为了统治中国编的桥名。听村里的老人说,三号桥、四号桥就被新四军炸了好几次。
新四军战史上著名的塘马战役,就是驻常州城、金坛城里的3000多鬼子奔袭新四军六师十六旅驻地溧阳塘马村。当时的第六师所辖两个旅,其另一个旅开拔到苏北,只有十六旅在茅山苏南地区活动,舅公所在的部队就是第六师第六旅,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1941年11月28日,鬼子3000多人偷袭溧阳塘马新四军第16旅的旅部时,舅公所在的部队没驻扎在塘马,是在金坛罗村一带活动。那次“扫荡”,鬼子是采取的“多点合围”的战术,舅公所在的队伍也被打散,他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只好东躲西藏的舅公不敢轻易回村,他知道日本鬼子没人性的,会滥杀无辜的,舅公怕牵连村里人一直在外地东藏西躲。
新四军战士
听我外婆说,几个月后,穿着便装的新四军来村里找过舅公,当时也联系不到舅公的人。塘马战役后,被打散的舅公再也没回到新四军队伍。
不过,当过几年新四军战士的经历,却是舅公一辈子的美好骄傲。平时里,舅公讲的最多的故事就是他当年打鬼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