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耿庵：书法作品中的“三气”

羿耿庵：书法作品中的“三气”

“书卷气”。人们常常以书法作品中透露出的各种“气息”来区别作品格调之高低，它是指书家主观精神在作品中的表现，例：“书卷气”、“清静气”等是高雅的境界；反之则是“粗俗气”、“江 湖气”等是低俗的境界。

历代书家极其重视读书对书法格调的影响，也可以说是极其重视作品中蕴含的“书卷气”。所谓“书卷气”是一种饱读诗书后体现出来的儒雅与风度，是一个人总体精神面貌的显现。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评价一个人的气质时说：“才华馥比仙，气质美如兰。”人若有了书卷气，便消除了各种粗俗之气，增加了静雅之气。清代李瑞清说：“学书尤贵多读书，读书多则下笔自雅。故自古来学问家虽不善书而其书有书卷气。”一个书家作品中透露出的“书卷气”，源于其积淀的深厚文化底蕴，还与他得天独厚的家学渊源、地域文化环境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文以载道，书以载文。在古代读书和写字是紧密相连的，中华书法史以书法的帖学为主，而书法的帖学则主要源于魏晋文人雅士的手札，其精妙不仅在于其娴熟的书写技巧，其文辞也极其优美，而且还保留着书写者情感精神的活动以及现实生命的轨迹。我们在王羲之诸多信札中，可以看到魏晋时代“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精神。在《姨母帖》中可以感受到王羲之悲痛之情与迟缓的行笔张力，作品具有深邃高华之风韵。书法艺术应该是文学、文字学、哲学的共同体，是一种综合性艺术，文学永远是其灵魂。今天书法的实用功能虽已失去，逐渐变成了纯艺术，但其文化属性依然存在。从古至今大凡有成就的书法家几乎都是具有深厚学养的人，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现在有些学者，书法水平并不太好，他们往往志不在于书法，而在于学问。他们疏于书内功的研练，因此书法写的差强人意实属正常。而作为有志于书法的人依然不能疏于读书。书内功夫再好，也还只是停留在“技术”的层面上，要实现质的飞跃，要“由技进道”，就必须具备渊博的学识。大学问家不一定会是优秀的书法家，但不具备较好的学问修养，绝对不会成为优秀的书法家。

“清静气”。杨雄说：“书，心画也”，所谓“心画”，即是内心世界的表达。有什么样的艺术心理素质状态，就会对应着与之相适应的什么样式的作品风格品味。书法属寂寞之道，讲究静心，心不静，则字不纯。只有静心，才能把心灵的浮尘扫净，才可以澄怀观道，使书法艺术走入至高境界。因此，习书者首先应该相当重视“净心”。“净心”与禅宗思想相通，强调审美中的清静心态，抛弃一切杂念，达到精神的纯净与集中。“净”与“静”相近，习书者在学习觉悟中，逐渐净化自身内部精神境界，清除外部世界世俗和功利干扰影响，它要求习书者对待书法艺术十分的虔诚。佛文化也讲究修身养性，净化心灵，无论是佛教还是书法，清净是基础；否则，书法是很难达到一定的境界的。只有把心灵的浮尘扫净，才可以澄怀观道，使书法艺术进入至高境界。

我们欣赏历史上留传的王羲之、赵子昂、董其昌等书家的书法作品，除了透露出浓浓的书卷气之外，在他们的作品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纯净、清净、宁静之气。欣赏其作品，会使你原本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地安静下来，这样慢慢地去品读其作品，体味文字中静静流淌出来的禅意，你不得不被这种儒雅、宁静之美所感染、所打动。今天奔波于名利场的人们已淡忘了那份难得的宁静和清净，整日忙忙碌碌，为纷扰的世事所困扰，这让许多书家忘记了书法的本性，也使书法沦为一种追名逐利的工具，所以儒雅、宁静之美在当今书坛已显得弥足珍贵。古代经典书法作品中所体现的静美，在当今艺坛中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人的心静与不静，不在于你身处何方，也不在于你亲临何务，而在于你是否能够真正放下心来，以清净、真诚之心去从艺。古人讲，“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潇洒清净的生活不一定要到林泉野径去才能体会的到，更高层次的隐逸生活是在都市繁华之中的心灵净土。

“正大之气”。书法作品中的“正大之气”是高于一般风格意义的至上格调，也是中国人文精神与书法艺术经历了千年的涵泳交融之后产生的一种崇高品位。历史上留下来的许多书法作品首先有着鲜明独特的正大之气，这和古代书家的艺术观和其拥有的综合艺术修养、为人品格不无关系。古代书法家首先是文化人，由于长期受到儒家思想深刻影响，这必然导致了书法主体向正大方向发展。古代书法史上的王羲之、颜真卿及宋代的“苏黄米蔡”的作品个个都体现“正大之气”。书法艺术历来讲究百花齐放，书法艺术追求趣味、丰富、生动、感人。因而当代书坛有一些艺术家往往将其目标锁定于追求奇崛、追求倚侧与变化。但追求中正、端庄的正大之气更是一种感人的艺术表现形式。而追求这种“正大之气”，从技的层面来说，首先必须“守正”，“守正”就是要传承中华文化经典中的正道，必须取法乎上、传承古代书法经典。

书法直指书写者的心灵境界，与个体的心性修为，内心的中正之气、浩然之气密切相关。一个真正的书法家不应仅仅停留在书法技巧上，而须从技术深化到“道”的高度书。法之难，难在文化积累上。文化是书法的根脉和源泉。苏东坡说：“作字之法，识浅、见狭、学不足三者，终不能尽妙。”黄庭坚说：“学书须要胸中有道义，又广圣哲之学，书乃可贵。”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先贤们的经验之谈，讲的都是文化，是学书者的深根固本之道，不可等闲视之。故稚子学书，虽形可逼真，然不可以文化论。书道精微宏大，但归根结底以文化为本源，学者不可不识。书法家不仅要掌握娴熟的书写技巧，更要多读书，养胸中之逸气，同时还要注重个人品德修为，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正直艺术家。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经典书法艺术作品。

（羿耿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