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耿庵给你贺寿来了!”说着我递上几盒大麻糕、几瓶新闸萝卜干,心里特别抱歉。在苏州一人弄恩师府上,几乎每到恩师生日,都会出现这样一幕。我没有特别珍贵的东西赠送恩师,因为早年家境贫寒,只能奉上一些不值钱的常州土特产。
农历的9月19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殊又难忘的日子,在以往的近30年里,每到这一天,无论工作或生活有多忙,我都会按下“暂停键”,因为这一天是我的恩师沙曼翁的生日寿辰,在我心目中这个日子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我都会在生日那天去先生府上拜访祝贺,并带上一些小礼物。有时,我也会想方设法买一些有意义的礼物给老师,而老师从不计较,并且十分感激,他在1984年3月2日还就“生日”专门来信谈了他个人的一些看法。他在信中写道:“您谈到我的生日,这是毋须议论和考虑的,人的年纪大小,没有什么可说,而可说的是一个人的德性如何?现在的说法就是品德怎样?对人类社会有什么作为和贡献;再则,您我之间,不是什么应酬、馈赠一套俗套的关系,而是相互探讨艺术的关系。目前我的情况正在向逐渐好起来的方向转化,经济上单为人写字就收入200多元,生活过得很好,不需要什么,不缺少什么,所缺少的只是艺术上的长进或突破,不必花钱买什么衣料,我不缺少衣服,您自己添制一些冬衣吧!千万不能客气⋯⋯”
而2010年农历9月19日这一天,我因为应邀到某大学作公益书法讲座的时间已事先约定,前往祝寿的时间只能后移了,这也是我唯一 一次没有在生日当天赴苏州贺沙老寿辰。于是我就事先特制了一封心形生日红贺卡,并写上祝贺语,通过快递赶在恩师曼翁生日当天送到了曼师手上!我特别想念恩师,待几所大学书法讲座结束后,立即携夫人一起并习惯带上了一大卷书法作业前往苏州一人弄拜访恩师,当我的脚刚刚跨进门槛时,坐在客厅靠椅上年届95岁高龄的恩师应声就朝门口看,当看到是我,笑容可掬地连连说:“常州良根【注:‘良根‘是我的原名)来啦……”,当看到我拿出一大卷书法习作请曼师指教时,沙老又幽默地说:“哟,良根侬又把铺盖也带来啦”,还说我夫人“胖咯”,接着又补充说“但不臃肿”…….当天是其大女儿梅君陪伴老父亲,她指着我问阿爸认得否?曼师很清晰地笑一笑说,是“良根呀”,言下之意,“良根”我还不认识?并接着说“别人的名字全忘了,良根的名字不会忘的”;她又指着我夫人问阿爸哪是谁?曼师笑笑指着我说:”是他家里的”,言下之意那是我的夫人。梅君说阿爹记忆力不灵光了,平时瞎说说的,今天奇怪得很,怎么讲的都是对的。看到我们沙老很开心,兴致很高,话也多了。一会儿大女儿说要让阿爹午休了,但沙老却丝毫没有睡意,还想讲讲,脚就是执拗着不愿跨进卧室门,我夫人上前就扶着(几乎是抱着)曼师到卧室大床上,先生非常希望我当晚留宿住几天,说“就住在我家里或睡在一张床上,哪怕是一个晚上”,他向我连问了几声阿好?此刻,我和恩师眼眶里都溢出了泪水……
(:羿耿庵写于北京西海边)
沙曼翁九十岁生日与羿耿庵在一起
沙曼翁八十岁生日与羿耿庵合影于苏州阊门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