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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
郭沫若说:《忆秦娥·娄山关》写的不是一天的事。郭沫若对研究毛主席诗词很下工夫。1962年2月,郭沫若在广州出席一个诗歌座谈会。会上,他拿《忆秦娥·娄山关》和大家讨论,问大家这首词写的是一天的事,还是不是一天的事。人们的回答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郭沫若自己就下工夫去研究了。他专门查阅了《遵义府志》,发现娄山关到遵义城的距离是70里,差不多是行军一天的路程。如果早上从遵义城出发,黄昏时分正好能到娄山关。可他一想,还是不对。为什么呢?红军两次攻占娄山关,都是在冬季。而词的上半阙写的“西风”“雁叫”“霜晨”,却明明都是秋天的景物。难道说主席写词不顾时令?这说不过去啊。郭沫若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这首词写的不是一天的事。上半阙写的是红军长征初期,当时正是1934年秋季;下半阙写的是遵义会议之后,红军跨过娄山关,继续长征。郭沫若认为,这样解释,这首词就“豁然贯通”了。
1962年4月,《人民文学》杂志为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0周年,决定发表新搜集到的毛主席的六首词。这六首词都是毛主席在长征前创作的,不包括《忆秦娥·娄山关》,而是以前从未公开发表过的。同时,《人民文学》编辑部把这六首词抄送给郭沫若,请他写篇介绍这六首词文章。郭沫若读过这六首词后,致信毛主席,提出了一些关于字句修改和编排次序的意见。
郭沫若的意见,得到毛主席的肯定,并称赞他有的地方“改得好”。接着,郭沫若为《人民文学》写了一篇《喜读毛主席〈词六首〉》,对新发表的六首词进行解读。文中,郭沫若为了说明毛主席诗词虽然“人人爱读”,“然而在事实上却未见得人人都懂,首首都懂”,以自己对《忆秦娥·娄山关》的研究为例,说明理解毛主席诗词并不容易。但是,郭沫若对自己的研究并不放心。因此,他收到《人民文学》编辑部排好的《喜读毛主席〈词六首〉》一文清样,马上送给请毛主席,请他“加以删正”。毛主席怎么看郭沫若对《忆秦娥·娄山关》的解读呢?毛主席为郭沫若“代笔”写了一段文章:毛主席看到《喜读毛主席〈词六首〉》后,作何感想我们不好揣测。但他做了一件事:把文中关于《忆秦娥·娄山关》的解读部分全部删去,在清样的空白处补写了一段文字。这段文字是毛主席本人对《忆秦娥·娄山关》的解释,可以说是作者本人对这首词作的最权威的解释。下面,就是毛主席这段解释的全文(注意,这段话是为郭沫若“代笔”写的,文中的“我”,是指郭沫若;文中的“作者”,才是毛主席本人):
他说,我对于《娄山关》这首词作过一番研究,初以为是写一天的,后来又觉得不对,是在写两次的事,头一阕一次,第二阕一次。我曾在广州文艺座谈会上发表了意见,主张后者(写两次的事),而否定了前者(写一天),可是我错了。这是作者告诉我的。1935年1月党的遵义会议以后,红军第一次打娄山关,胜利了,企图经过川南,渡江北上,进入川西,直取成都,击灭刘湘,在川西建立根据地。但事与愿违,遇到了川军的重重阻力。红军由娄山关一直向西,经过古蔺、古宋诸县打到了川滇黔三省交界的一个地方,叫做“鸡鸣三省”,突然遇到了云南军队的强大阻力,无法前进。中央政治局开了一个会,立即决定循原路反攻遵义,出敌不意,打回马枪,这是当年二月。在接近娄山关几十华里的地点,清晨出发,还有月亮,午后二三时到达娄山关,一战攻克,消灭敌军一个师,这时已近黄昏了。乘胜直追,夜战遵义,又消灭敌军一个师。此役共消灭敌军两个师,重占遵义。词是后来追写的,那天走了一百多华里,指挥作战,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哼词呢?南方有好多个省,冬天无雪,或多年无雪,而只下霜,长空有雁,晓月不甚寒,正像北方的深秋,云贵川诸省,就是这样。“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两句,据作者说,是在战争中积累了多年的景物观察,一到娄山关这种战争胜利和自然景物的突然遇合,就造成了作者自以为颇为成功的这两句话。由此看来,我在广州座谈会上所说的一段话,竟是错了。解诗之难,由此可见。毛主席短短几百字,把《忆秦娥·娄山关》的创作背景和创作心路,说得清清楚楚。
毛主席说过,作者对自己的诗词不宜多作注解,因为文学作品应该由读者自己去体会。他对《忆秦娥·娄山关》作出如此详尽的解释,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了。正是这个例外,才给了我们理解这首词的一个关键。毛主席两次亲自解释,才澄清了人们对它的一些误会。那么,对于毛主席的其他著作,就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了吗?我想,要读懂精深博大的毛泽东思想,除了阅读原文外,还要善于到历史深处,站在历史背景中去思索,这就是这个故事给后人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