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心脏外科分流手术
清凉黄昏按:这段内容摘录自《心外传奇》(李清晨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22年3月第一版)。我是用传图识字软件“抄录”的,校对时纠正了软件识别时出现的几个错别字。觉得内容不错,文笔生动,于是整理出来与网友分享。
为了阅读的方便,文中人名第一次出现时加了下划线,而把括号中的英文名省略了。标题是我加的。
我觉得这个真实的故事,时间上离我们很近,手术的第二助手库利医生,六年前还在世。这个手术,在心外科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本科普书籍的作者李清晨,黑龙江人,一个心外科医生。
艾琳·撒克逊,女孩,出生于1943年8月,早产。小撒克逊刚出生时,只有1105克,出生后不久医生就在听诊时发现了心脏杂音,可怜的小家伙直到4个月时体重才长到2900克。最初,塔西格认为这个孩子只是患有室间隔缺损;直到患儿8个月出现活动后青紫及缺氧发作时,塔西格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也是一个法洛四联症的患儿。当时超声技术还没有出现,心脏造影技术也没有在临床应用,诊断方面除了视,触、叩、听(听诊器)等基本手段之外,就只有普通的胸部X线片(当时仅在霍普金斯医院出现数年而已)和心电图了。塔西格通过刻苦的钻研,已经能够通过X线片显现出来的心脏纶廓大致做出一些相对准确的判断 (判断正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能靠最后的尸检来验证)。在那个时代,塔西格凭着扎实的基本功已经将诊断水准发挥到了极致。
……
1944年6月25日,撒克逊住院了。即使是在特续吸氧的状态下,她还是显得那么赢弱,仿佛随时会撇下父母去往天堂。3周后,这个孩子被安排出院,因为当时所有的医生都觉得她没救了。在某些弃婴十分常见的国家,也许孩子此时已经被抛于荒野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撒克逊的父母尽管已经濒临崩溃。还是在家中尽力对其悉心照顾。这个顽强的小生命在家中又苦苦撑了好几个月。10月17日,因为频繁的青紫发作,缺氧发作,撒克逊再次住院。她的父母也许早已绝望,而这时,居然有人告知他们有一种手术也许可以救孩子的命,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撒克逊夫妇当时应该绝对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在医学史上留下重重的 一笔,他们没有更多的奢望,哪怕能延续孩子一分钟生命,能减轻孩子一点点痛苦,他们都愿意冒险尝试。
……
布莱洛克的很多动物实验设想,都是由托马斯亲自操刀在实验动物身体上完成的,经过10多年的打磨,托马斯的手技已经十分了得。因此,事实上这一计划内的手术操作的熟练方面,托马斯已是远在布莱洛克之上了。为保证病人的安全,布莱洛克要求自己先作为手术助手协助托马斯,在狗身上做一次,然后再由自己主刀托马斯作为助手做一到两次。
但是,准备工作没能如期完成,布莱洛克只作为手术助手协助托马斯做了一次动物实验,病人撒克逊的病情就开始迅速恶化了。这就是临床医学工作的特点,病情是瞬息万变的,尤其是小儿,你永远不敢保证所有的治疗计划都能如期进行。再拖,撒克逊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怎么办?按计划完成准备工作,可能患儿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冒险现在做手术,那一旦失败,历尽艰辛卷土重来的布莱洛克,在霍普金斯大学立足未稳,就可能从此身败名裂。这时候,如果仅仅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着想的话,完全可以按部就班地完成准备工作。就算这个病人死了,病例总会再有的,到时候再稳稳当当地一鸣惊人,岂不是更稳妥?手术前布莱洛克经历了苦苦的挣扎,周围的同事和朋友也多劝他暂时放弃这个机会,但最终,为了不使这个病人死在眼前,他还是决定搏一下。
“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任何一个试图进行心脏手术的人,都将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西奥多·比尔罗特已经去世整整50年了,他的这句魔咒难道仍要绊住拓荒者的手脚吗?
术前的器械准备已经由托马斯安排妥当,当时根本就没有适合吻合孩子血管的器械和针线,好多都是托马斯根据动物实验的需要设计和手工磨制的,比如吻合血管用的那根针,需要将原来较长的针掰断成半英寸(1英寸=2.54厘米)再将其尖端重新打磨锐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托马斯知道他没资格参与如此重要的手术,因此他必须让布莱洛克手术中使用的器械完全符合特殊操作的需要。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托马斯就只能在手术当天和其他人一样祈祷这次手术成功了。
1944年11月29日,护士将那个已极度脆弱的孩子转运到手术室。布莱洛克按部就班地戴口罩、刷手、穿手术衣、戴手套……当一切准备停当,所有人员均已就位,都等着布莱洛克下刀时,他却在扫视了手术室一圈后,对护士说:“叫费雯·托马斯来手术室。”
布莱洛克要求托马斯站在他旁边,必要时给他提醒,塔西格则紧挨着麻醉医生梅雷尔·哈默尔站在患儿的头端,以观察孩子脸色的变化。第一助手是外科总住院医师威廉·波克·朗米尔(1913一2003),第二助手是实习医生丹顿·阿瑟·库利(1920一2016)。当手术刀从患儿的左侧胸壁第四肋间打开胸腔之后,布莱洛克才意识到术中的情况远比预想的还要棘手,患儿需要吻合的血管比实验动物的血管还要细,其直径还不到实验犬血管直径的一半。手术在艰难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游离左肺动脉,修剪左锁骨下动脉,布莱洛克不时地就具体操作与托马斯小声商议,吻合口大小,缝针间距,甚至进针出针的方向,在那一段时间里这两个人的意识与动作已 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此时此刻,手术室外患儿撒克逊的父母又在做什么呢?恐怕除了向上帝祷告之外,就只有心焦如焚地等待了吧。我曾经不止一次地目睹这样的情景:手术室的自动门关上之后,几个家属相拥着轻声啜泣。无论如何,这扇手术室的门终究会再次打开,只是,打开之后,还能看到亲爱的孩子微笑的脸吗?
这当然是布莱洛克等人在事业上的关键一搏,同时,也更是撒克逊一家人向死神的抗争之旅。手术室之门,见证了多少人间悲欢,而这一回,在霍普金斯医院,它将见证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
当时还是实习医生的库利记录道:“1944年11月29日,这是一个在心脏外科历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布莱洛克医生将施行第一次这样的分流手术。当手术结束,婴儿的嘴唇颜色由深蓝色的发绀转变为令人愉快的粉红色时,可以想见我们当时所感受到的兴奋。这可能是心脏手术时代的正式开始。”
就在这种几乎是赶鸭子上架的情况下,手术居然获得了成功,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布莱洛克的幸运,还是那个叫撒克逊的患儿的幸运,抑或是整个时代的幸运。该手术的确立,使许多严重的心脏畸形获得了足够的肺血流,改善了患儿生存质量。那些不幸的孩子终于不必再任由死神蹂躏了,救命的曙光似已在天际出现。
《心外传奇》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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