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的故事
吃过端午粽,小麦眼见着一天天金黄起来。暴日头一晒,风动穗头摇,熟透的麦粒儿,便哗哗唱响。稻要养,麦要抢,这时的麦,得赶紧割。往下日头一晒,麦粒自己会跳下穗头往地里钻;细雨长浇,麦穗也会萌青芽。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白居易千年前看到的割麦画面,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富庶的江南依然处处可见。其实,露水未干之前割麦更好。镰刀插入密密的麦杆丛,勾出一片,半拢半抱入怀,再抽出镰刀平贴麦根,轻轻挥过,麦子已躺倒在地,麦粒一颗也不会弹出。
吆喝男劳力捆麦、女人和孩子继续割麦时,我当时的生产队长一定在反捶腰背,麦子也一定倒下一大片。麦杆很光滑,捆麦得有一把“杀”劲,要不,没上担就得散开花。男劳力粗糙的小臂,也就让尖尖的麦芒,毫不留情地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那时的农民最盼望割麦。割麦了,春荒也就到头了。等不及队里分麦的女人家,会将孩子拣回的穗头揉出麦粒,用簸箕簸净、石臼捣碎,煮一大锅南瓜糊糊,让一家人就着臭咸菜,把肚子喝得滚瓜儿圆。
麦捆挑上场,摊铺均匀,便打麦。在北方,农民让马,或牛,或自己,拖着笨重的石碾子碾落麦粒。南方人用的是连枷。“劈劈啪,劈劈啪,大家来打麦……”我插队时每次挥舞连枷,就联想这苍老的儿歌。儿歌是欢快的,在“双抢”季节,打连枷也是老人、妇女轮得到的“轻快活”。炎炎烈日下,面对面排成两列,齐齐挥舞连枷片。劈劈啪,劈劈啪,打得汗流浃背;汗水粘住飞扬的麦壳、尘土,又贴满裸露的肌肤。汗水流淌着,脸上、脖根上的麦壳和尘土,淌入了深深浅浅的胸沟里……一场麦打下,吐口痰,也是黑黢黢的。
分田到户后,农村的水泥路多了起来,聪明的中国农民想出个新的打麦法——把麦子铺水泥路面上,让车轮子碾压。光滑的麦杆总让车轮子不听使唤出事故,这就苦了交通警察,一到麦收季节,就盯着农民的屁股宣传“严禁公路打谷晒场”。当然,这是老话。小鬼子的“宝马”,就像当年的东洋马,已在中国的小麦地里横行。不过,它成片吞下麦子,会成片的喷出麦杆,由农民拿着编制袋,在它肚子旁装灌麦粒。武进没这番景象,在偏远的金坛、溧阳农村,五年前也看不到连片的麦田了。还在种田的农民都说,不愁吃了,又卖不出钱,种麦做啥?不如种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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