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见白里透黄的东山枇杷,伴随着栀子花白兰花的叫卖声和棕子的飘香,儿时的情景便会出现在记忆中。
我出生在1957年润八月,是大跃进卫星上天的火红年代,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了,除了政治上有反右斗争外,到处充满了和平友爱的气氛。听妈妈讲58年59年的日常生活算是平稳富足的。妈妈每月都会存一点钱,在六一儿童节前后会为我们添置衣物,六一童装店是经常去的(在南大街和平电影院斜对面)。在百货大楼门口会买一只用麦杆编织的容器内放二朵白兰花,这是给妈自己的。双桂坊西头水果店买点枇杷是给我的。马园巷口买两碗汤团姐姐吃一碗,我和妈妈吃一碗。而后会去照相馆拍一张记录我们成长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永远定格了爸妈的爱。这习惯虽然只延续到1966年,但我有条件后就把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妈妈讲58年59年是她一生最累的,白天组织生产晚上还要大炼钢铁,高度近视就是那年代留下的。因此60年我与姐姐一起进了鸣珂巷幼儿园全托班,周六接回家,周日晚上送回幼儿园。妈妈交给姐姐一个任务(姐姐大我4岁),经常去我床上摸摸我屁股,如果尿湿了就马上去叫老师。这也是我妈妈一直亏欠的事情。
我口齿不利索2-3岁才会讲话,妈妈讲,出生时候难产,脑袋大用产钳夹拉出来的,在保温箱里还呆了一个星期呢。
61年我进入局前街小学的幼儿园,是冯老师班,姐姐上局小一年级,正好方便带着我上下学。上下学路上有时走不动了的话,姐姐和她的同学也偶尔会背一会。那年代走在石板路上觉得路怎么这么长,总是走走玩玩。
六一儿童节,姐姐总会参加学校演出,幼儿园放学早,我会傻傻的等她排练后一起回家。姐姐的同学多年后还都记得我这个小弟弟。62年这张照片就是姐姐演出后,化妆没擦直接去局前街与北大街口的银都照像馆照的。当时她正扁桃体发炎,照相结束便去医院打针吃药。六一节演出男孩子白衬衣蓝裤子,女孩子背带裙,天气忽冷忽热就特别容易感冒。妈妈讲,过六一节时总是提心吊胆,不是这个发热就是那个生病。
记忆中爸爸用自行车带我们上学校,我总是座在前杠上,姐姐座后架上,从来都是推着的,说是为了安全。从家门口润芝桥平台左拐入马山埠一直走,到世丰桥四叉路口右拐进入成全巷,走到头,过马路就是局前街小学,爸爸会在成全巷斜对面小麻糕店,花6分钱买二块麻糕,我喜欢咸的。此时爸爸便和我们分手,他去上班姐带着我去学校。
记忆中爸爸只有上班时间,下班总是我睡觉了才回家,时不时会带点锅贴或水果什么的,姐姐闻到了香味会闭着眼吃东西的,我上床后就不吃东西了,但妈妈会特意给我留着早晨吃。
64年我上一年级了,但对于我来说好像一切都没有准备好,每个学期都会生病住院,发热挂盐水是家常便饭,妈妈讲,好在那个时候有统筹医疗,看病不要钱,医生又都熟悉,不然你小命早没了。看样子小孩子上学不能太早。
我们家里有一台美国产的二手电子管三灯收音机,它是我爸爸的宝贝,早上听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后就要上学了,吃过晚饭收音机是我和姐姐,先听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的小说连播,烈火金刚,欧阳海之歌,广播剧草原英雄小姐妹等,再调转听中央台的小喇叭节目。那年代江苏电台的气象预报,正常播报后,会用记录速度播报,方便乡村气象员接收,爸爸会叫姐姐学着边听边记,我会跟着爸爸看地图上的一个个小点点:台风的中心位置、高压脊、低压槽到了哪里哪里,还会对我说这些点都是地质气象检测站点,景色都会好的。多年以后我会刻意前去,也是对爸爸的一种怀念。家长一个小小的指导,会给小孩子一辈子的记忆和帮助。
记忆中妈妈只打过我一次,原因是老师与母亲交流,说我作业没做就出去玩,考试成绩班里最后几名。事后妈妈被外婆说了:不要这么凶对小孩,难道这不是你儿子?从此妈妈知道我脑子确实不如姐姐,在学习上不再逼我了。但有一点,放学后必须直接回家不能在外面瞎玩。拍65年这张照片后,妈妈就去南京省委党校脱产学习。妈妈当时一再嘱咐我们听外婆的话,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我。多年后第一次听罗大佑的《童年》好像字字句句都是为我写的。
65年照片上我拿的乒乓球,是妈妈厂里刚试制出来的。此照片还在国际照相馆橱窗展放了好长时间。
66年的六一节过了好多天,一个偶然机会,妈特意买了个胶卷请一位刚买相机的人去红梅公园与人民公园为我们拍照,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相机,充满了好奇心,日后我也慢慢的喜欢上了拍照。
这是红梅公园刚建好的钢管三曲桥,在露天舞池后面,还有点洋气。这张照片底片不清晰,当时就没有印出来,后来在小河沿菜场摊边上买了一卷神奇的纸,在房间里拉上窗帘把底片放在上面,然后用两片玻璃压紧放在太阳下晒五分钟后,放在水里漂洗阴干便好了。现在还记得当年小贩的叫卖语:太阳晒晒水里洗洗。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蓝图纸,太搞笑了。
记忆中66年的端午节印象太深了。我帮助外婆把一些号称四旧的珍藏字画拆开,放入大行灶当柴火煮棕子,妈妈不大会干家务,只知道旺火烧,不知道要加水,其实煮棕子是不要旺火的,结果把棕子烧糊了。这是此生吃的最最贵的,最最别样味道的棕子。
红梅公园外到处是传单与口号声,园内空空的几乎没有游人。日后想来童年的乐趣仿佛到此结束了,再也没有了爸妈对年幼的我的呵护。妈妈后来只会提醒我枇杷上市了,小孩吃的时候当心核呛着,路过百货大楼门口时买只白兰花,只有了宏观督促与提醒。
孩童时候爸妈盼望你快快长大,自己也觉得长的怎么这样慢。到爸妈躺在床上时,会对我说这些事你作主吧;带着女儿外出时,会被同事惊呼你小孩这么大啦;学校门口接外孙外孙女时,老伙伴们相互打招呼你家小孩几年级了啊?这些看似平常应答不就是当初自己要快快长大得来的呀!
等待是漫长的,回味是甜蜜的,自己从听妈妈讲那过去故事,到自己讲那过去的故事。这也算是一种美好的传承吧!
翻看过去的老照片,回味那匆匆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