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 芒 初 试 （小说）

                【 销售员的故事】                 锋  芒  初  试 （小说）
       

         交工资的时候，捏着二十几张红红的“老人头”，周斌不敢正视妻子的眼睛。堂堂男子汉连每天给女儿买只苹果，订瓶牛奶都难，这个名牌大学生蹩了一肚皮的窝囊气。
       终于熬到厂里贴榜招贤，应聘跨进销售处，带着第一件任务，来到FM厂财务处。一进门看到办公室中央，站着位身材高挑，肚子微微凸起的中年男子，料定是处长，急忙递上介绍信。对方伸出手来轻轻一握，晃了晃，笑眯眯地说：“鄙姓钱，这儿的头。今天早晨到的？住下了？很对不起，欠您厂的款拖得太久了，等几天我一定安排些让你带回去。”热情豪爽，说得周斌心里热乎乎的，感到钱处这个人真好。
       一等十几天没见动静，心里渐渐烦躁，钱处热情如初，叹口气解释：“不要看我们厂架子大，银行要付息，税局要扣税，工人还欠着二个月工资，资金难回笼，三角债逼死人。人家耽误我，我也只能难为你小兄弟耐心地多等几天了。”周斌只能点头说“是”，心却直往下沉，眼前一黑，人好像被那张翻动的大嘴吞没，掉进无底的深渊……
       垂头丧气回到旅馆，同室住的小王，扬着汇票得意洋洋对他说:“老乡，等卧铺票送来，明天就回家了。”他们年岁相仿，很谈得拢，周斌急忙请教。小王偏弄玄虚，卖关子说：“可以，先请桌拜师酒；磕头，恕你多读几年书就免了罢！”说完，拉他进酒店，点来六菜一汤四瓶啤酒，劝他放松放松，不要死钻牛角尖，出门在外别亏待了自己。
       闷在葫芦里的周斌，好容易等到小王吃饱喝足，忙喊买单，被小王一把按住：“这二三百元钱，你别充胖子了。干国企的的真作孽，你两眼通红，满嘴潦泡，再愁出病来我还能安心么！”说着轻咳一声，对周斌动情地说：“如今办事道道关节要打通，你呀，啃书虫一只，花露水不洒一滴，汇票会从天上掉下来？”
        小王某集团供销，正好是老乡，同住一个房间，他白天睡觉，晚上外出，直到深夜才回来。进门躺倒床上，两脚交叉着甩脱皮鞋，揉着脚发狠骂道：“跑销售的真不是爹娘养的，下辈子决不干这一行！”周斌脑子里过电影，眼睛看着满脸得色的小王，心里盘算，自己是国企职工，这路子能效仿么，再说，送礼的钱又从何而来呢？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眼前闪烁着处长敷衍不怎么信任的目光，妻忧愁的脸庞，女儿甜甜哭着要大苹果的声音，脑袋里波涛汹涌，睁着眼直到天明。听了一夜小王放肆的鼾声，迷迷糊糊捱到早晨，一看表，早已错过赶班车进厂的时间。索性睡个回笼觉，扎扎实实休息了一天。他铭记处长的嘱咐，多领些差旅费多坚持些日子，空着手是不能归家的！拿定主意静下心来，调整情绪，沉住气打持久战。
       反正家里厂里做惯了，天天按时乘班车上班，先帮财务处扫地抹桌椅，然后厂长室报到。再有空闲就到供应销售技术部门转转，和同行们聊聊天，讨教些搞业务钻技术的门道。不久关系熟了朋友也交多了，消息灵通起来。
       一天，FM厂发给某重点工程的一批货退了回来，主要是配套的辅机验收不合格。这产品原来由他们厂供货，因欠款太多关系搞僵了，FM厂才另找合作伙伴。他立刻打电话回厂通报这一消息，了解还有库存。工程即将竣工，催货的电话传真一个接着一个，搞得FM总经理焦头烂额。机遇来了，周斌主动上前坦诚和他们进一步合作的愿望，并许诺尽快为其配套供货。
      真诚感动上帝，钱处立刻办来80万承兑汇票，连卧铺票一起郑重交给周斌，眼里噙着泪水，拍着他肩膀说：“以前脸是笑的心却冰冷，糊弄你小兄弟还望原谅。”屈指算来出门整整一个月零八天，其间小王接连来长途，邀请他到集团公司效力，都被婉言谢绝。
      初试锋芒，满载归来，面对妻接风的酒菜，周斌的眸子又斜到了别处，因为工资依旧是他一杯酒，柔柔地说：“出门40天，人瘦七八斤，钱不多挣一分，你究竟图个啥？”周斌默默喝干杯中酒，爱怜地抚摸着甜甜的头发，眼睛渐渐晶莹闪亮，喃喃地说：“面包会有的，面包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