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值小平同志重新出山狠抓教育年头,我以公社第一名的成绩(第二名是南京一省副厅长下放干部之女),考进邻社高中。自己社里没高中,只能寄读。级里寄读男生,被安排在一间大室,分上下铺,共22张床位,无任何桌椅。即便环境艰苦,能住宿下的,仍开心无比。我也没经历过住读,不清楚带什么才最合适。待一切安顿下来,才知有一处搁置些小物的地方,更好。同学们八仙过海,各显其法。我想及常州城家里的一只小木箱。
这是一只杂板木拼装而成的小箱,简陋、细小,却实用、安全且占位不大,放枕边、床下,均可。以前没半家下放时,专放家里榔头、老虎钳、旋凿、铁钉、铁丝等杂物,以备哪里要修补敲打之用。印象中,自小就有,不定比我还年长。本就为我进入高中,不致于初中毕业就要下田干活而高兴的母亲,知晓我意即表可以。不久,这只小木箱也从常州城里上山下乡,过来成了我高中的陪读。
这小木箱帮了我许多忙,且增添了床头的整洁有序。箱里放置过些许内衣裤、书籍笔记本……更有够6天搭吃早晚饭的小瓮咸菜。那时若带个肉丝烧雪菜,已算高档。农村同学比我还耐苦,有时中饭也搭食所带而不另再买菜。我因父亲是干部带薪下放,多少有点零花钱,有时中午会在学校食堂买个8分钱一只的大肉圆。有见馋的同学,将筷子过来夹一点,也没啥……偶尔星期六返家前,有同学想往木箱里临时寄搁一点私物,我也会打开箱盖……
毕业,直至回城后,敝帚自珍,含有青涩时历练、成长信息的小木箱,我一直未随意丢弃。后来还上了把锁,珍藏过我回城后年轻时宝贵且一时难舍之物,比如哪位女孩给的相片、信件等,从不宣人,包括家人。木箱已不独放,进了更安全私密的橱柜里层。这涉及为人的品行,也和乡村时一些过往所悟有关。
下乡初始,母亲曾给我写有如不许独去河边、不许玩火柴等的字条,还有“你是男小佬,她们(指姐)是女小佬……”的耳边叮咛。起初这话不太理解,直到有天在草垛,自己被一位健康、质朴、漂亮乡女从后背突然太过亲昵(绝没坏心),才在恐惧和奇妙感中有所悟懂,起始有了要暗中保护好两位姐姐安全的信念和责任。对那不识字女孩,我警告自己“绝勿流氓”,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也从不让她尴尬。后来仍帮助扫盲,应她请求,还帮其写过入党申请,看她入党并逐步成长为队干部。
进入新世纪后,有次市知青团队征集上山下乡旧物,曾有意献出小木箱。但那次多老三届大知青,未引起重视,没见下文。这从另一侧面,反倒宽慰了我,没形成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