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幸收到浙江大学附属邵逸夫医院征稿邀请,让我撰写几段与著名外科专家彭淑牖教授的往事,一时间,脑海中的回忆如钱塘大潮澎湃而来……
在20多年前的上世纪末,全中国大陆的外科处于相对较落后的状态,大部分地市级医院只能施行胃肠及胆道手术,无法胜任肝脏和胰腺手术,学术会议也很少,交流学习的机会更少,杂志和图书也以文字和图谱为主,基本没有视频教学,现在流行的手术直播更是闻所未闻,总之,学习提高外科技艺的渠道少,难度大。
当时,全国普外科学界的博士生导师只有寥寥20多位,江苏省仅有两位,一是苏州医学院的陈易人教授,另一位是南京军区总院的黎介寿教授。我有幸师从陈教授。2000年,我博士毕业回常州一院工作。一次,我的老师黄伯华主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会后带回一把手术刀:彭氏多功能手术器(PMOD),是浙江彭淑牖教授发明的。黄主任传达说,PMOD有神奇功效,可以高效完成肝切除术。当时,在常州一院肝胆外科,肝切除术尚是高风险的“禁区”,每年仅做3-5例,还仅限于边缘的、较小的肿瘤。我拿到PMOD,心中狂喜,仿佛张无忌得到了屠龙刀,以为从此可以在肝脏禁区“横行霸道”。然而,某日用PMOD一试,肝脏依然出血汹涌澎湃,难以驾驭。
初生牛犊不怕虎。术后,我打电话到杭州,咨询PMOD使用诀窍,没想到彭淑牖教授亲自接电话。电话中,彭老详细传授我“武功秘籍”:“手术中以电凝为主,电切为辅,肝脏创面电凝功率可以调至最大120W……”
从此,作为彭老“电教”速成的学生,我操起PMOD,在肝脏、胰腺等器官上“翩翩起舞”,在自我摸索的同时,我内心特别希望得到彭老的面授机宜。然而,彭老在我心中是高山仰止。于是乎,我“曲线救国”,邀请小彭教授来常州(彭承宏教授,现以“妖刀”著名于世)。小彭教授的言传身教,让我迅速掌握PMOD的使用窍门,也让我的手术技术迅速提升,完成了一些高难度手术。我利用2000-2002年间开展的12例肝癌、17例胰腺癌和7例肝门胆管癌资料,撰写学术论文《多功能手术解剖器PMOD在肝胆胰恶性肿瘤手术中的应用体会》,发表于2003年《肝胆外科杂志》上。2003年肝脏手术突破百例大关,当年38岁的我当选为常州市医学会外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2004年独立完成原位肝移术。我开始在外科界崭露头角,沪宁线上不少医院都知道常州有一位使用PMOD开刀的秦老虎。
2011年,四年一届的“中华外科周”在北京举行,中华医学会外科分会决定进行一次手术视频比赛,首次在国内设立手术艺术奖,分设肝、胆、胰、胃肠等7个专项奖,在专项奖基础上,再设立“金剪刀奖”“金针”和“金手指奖”3个综合奖项,共产生10名获胜者。评比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先上传手术视频,由全国同行盲评,胜出后再由专家评审。当年,我用PMOD施行了一个全国首创的手术——“胰头下部切除术”,上传网络后,得到一致好评,尤其是署名“彭老祖”的同道点评:手术设计巧妙,手法娴熟,操作精细流畅(可惜没有截屏,原始大意如此)我估计应该是彭老爷子的点评,给了我莫大鼓励。果然,该手术视频在网上高票胜出,后又在专家评审中胜出,获得中华医学会首个手术艺术奖——“金手指奖”。
2015年,我遇到一个特殊病例,做了一个胰头沟槽区域病灶切除术,保留了病人的十二指肠,同时也完整保留了病人的胆总管及主胰管,手术效果很好。但是,对这样世上没有先例的“标新立异”手术,我底气不足,于是,我鼓足勇气,带着手术视频来到杭州,请彭老先生指点,这也是我第一次得到心中男神面对面的指导。记得当时是一个星期天,彭老还在浙大附二院办公室工作。彭老首先肯定了我的创新之举,认为手术设计巧妙合理,最大限度的减少损伤,有益于病人,并建议该手术命名为“胰腺沟槽切除术”。我听从彭老建议,撰写论文《Groove resection of pancreatic head in groove pancreatitis:A case report》发表在国际期刊上(Experimental And Therapeutic Medicine.2017,14:1983-1988)。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与“彭家军”嫡系弟子比,虽然我得到彭老耳提面命的机会屈指可数,但从2000年使用PMOD开始,我就一直受惠于彭淑牖先生,先生有教无类,让我入了门、长了技、得了道。如今,我即将步入花甲之年,传道授业是我的主要任务,我要向彭老学习,学习他大爱无疆的精神,要尽可能的关爱和提携晚辈,让更多的年轻人在外科之路上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