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茶香
外婆家对面是山,山间随处可见茶田。
每年四月清明,踏春时节,也正是外公外婆忙碌的季节。
八岁,跟着外公外婆进山里采茶,那时还小,不懂时间对于采茶人的珍贵,太阳还似乎有意跟忙碌的人作对,他们越有干劲,阳光便越是毒辣。外婆戴着外公手工编织的草帽,依旧笑吟吟地劳作着。而我,一会儿去追追山林里的布谷鸟,一会儿去抚摸抚摸山沟沟里流淌的清泉,一会儿又去观察观察那嫩绿的枝丫,阳光从天空中碎碎地洒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十四岁,渐渐懂得了采茶的辛苦。春日阳光明媚,我准备好水,防晒衣,遮阳帽,小零食……,待一切“装备”都齐全时,信誓旦旦地向山里进军,摆出要作战到天黑的架势。殊不知,在我做这些无用功时,外婆的箩筐已经满了筐又一筐。当我奋战了一小时,得到了一小袋精致的茶叶头,刚准备炫耀,只见外婆的两只手齐头并进,那些经过一年的阳光、雨水滋润过后冒出的茶叶头,没有一粒能逃过她的手心。而我,不出意料,没等太阳落山,就灰溜溜地跑回了家。黑幕降临,辛勤的采茶人依然不舍得归来,他们赶在太阳初升前,却从不与傍晚的落日争个先后,直到夜空如同一块永不启动的幕布笼罩四野,将青黑色的颜料漫天泼下时,才能看到远处外公外婆满载而归的身影。晚上,外公趁着星光,在月色下点亮那站昏黄的老灯,挑拣着完好的茶叶头,这些精挑细选之后的“种子选手”,经过外公的巧手,千锤百炼,最终成为上好的雨花茶。
十八岁,课业的繁忙使我连去茶田里的时间都没有。只知道,早上醒来,家中已空无一人。远远的望着那两抹忙碌而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对当时面临高考的我最好的榜样。
二十一岁,疫情封校。十八岁时常常想,等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年四月,我一定心无旁骛地来劳作一天。计划赶不上变化,期待了整整两年,此时却要通过妈妈跟视频来回到我儿时的乐园。妈妈在电话里抱怨,帮忙采了一天的茶叶,晒黑了不说,到了晚上,手脚酸痛不能动。我不愿回忆,因为似乎从未听到过这两位倔强的老人说过“累”字,想到这,真想祈求让我长大的速度,赶上他们老去的速度,可岁月不饶人,电话那头的外公外婆手脚却再也不比十几年前利索。
始终执着于那片茶田,始终想念着不能相见的亲人,愿疫情早日消散,再闻清茶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