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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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

人间事【11】

陈平

“离骚”， 离……骚，这骚字究竟是啥意思？不知何因，程展图一想到这个字，就想起陶大头与金仁富他们的一次对话。那天下午，在放学一起向同方回去的路上，陶大头与金仁富说起沈老师讲的汉语词汇“骚”字，他自己解释说，我认为，这骚字的正确理解，应是用手指为马梳理毛发或挠痒，后来泛指梳理毛发或挠痒；说完，他挺胸钭眼看看大家。金仁富却反对地说，不对，我认为并不全对，应有骚扰的意思，是指雄性的牲畜想对雌性牲畜进行……说完，他对走在自己旁边的好友王国彭眨了眨眼睛，王国彭立刻心领神会道，是的，是的，关于这骚字的现身说法，我感到就如一些发育较早的男生，总想去勾引某些漂亮女生的形容词，金仁富立刻附和，是的，为何有人喜欢用“骚卵”这词来形容他们，我看还就是这意思。程宏图一听就用手指着他俩说，奇谈怪论，奇谈怪论，此骚根本不是哪骚，你们不要滥用名词。金仁富正想申辩，这是讲……陶大头立刻笑着说，骚卵，是指社会上的流氓行为，跟我们这些中学生有何关系。王国彭马上理直气壮地说，啊，这中学生中就没有骚卵了，譬如……程宏图马上笑着打断他，不过你俩也不要装假正经，其实在我班里，你们也算发育较早的男生，不信？不信与我比比？说完用手与他俩一比划说，咱们都是同龄人，而且都是靠吃元麦糊粥，山芋长大的，凭啥你们要比我高了许多，不就是说你们也发育了？说骚，其实你俩也是蛮骚的，譬如……

话音未落，王国彭就笑着争辩说，我根本不骚噢，起码没姚小江骚，金仁富和陶大头一听，彼此对视了一秒钟便同时笑着说，对对，要说骚，咱们还真全没他骚，哈哈哈。程宏图一听顿时语塞，就此还想起了那件事。

喜欢看点历史书籍的程展图，前几天回去专门捧了父亲从学校借来的这部《白话本国史》仔细阅读，这兴趣的转移，说起来与同学姚小江还有点关系。浓眉大眼的班级壮汉姚小江，对演话剧根本没兴趣，否则像他这种强健，讲话瓮声瓮气的男生去演阮文追，绝对比书生气实足面孔上小下宽，满脸搭泡子，眼睛瞅巴瞅巴，说话还有点楞啊楞的丁学成更具英雄气质，要让他与钱勤勤去演小夫妻，多数人都会认为蛮班配，古人不说，美女爱英雄，这英雄嘛，更不用说了。

可惜他的兴趣只想与别人掰手腕，练举重，一心想当举重冠军。事实上，班里只个把男生能与他平分秋色，其他都是手下败将，还有就是与男生们比胸肌、山头肌腹肌。

男生中的翁解中梁玉明还有程展图好几个人，都是他的肌肉崇拜者，放学后还常到他家切磋举重，玩石锁的技艺，有时程展图还就住在他家，与他同睡一张床，晚上一起拎了竹壳热水瓶，来到巷口的那家老虎灶去泡开水。精力过剩的他，有时会也闹点小恶作剧。譬如有次看见前面有位老婆婆拎了汤婆子也去灌开水，他就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她后面突然哇地一声大喊，野猫，看，前面有只大野猫！

瓮声瓮气的吼声在这条谧静深幽，此时又少有人行走的古巷里不更骇人？所以程展图和那位老婆婆全被他吓了一大跳。啊呀，你这小佬做嗲啊，要骇刹人啊，老婆婆用手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连说。是的，这条叫十字街的小巷子，晚上没什么人，几盏路灯也不太亮，到处黑黢黢时，猛地听到一声大叫，能不把人骇的半死？过后程展图笑着对他提醒说，小江，你可不能这么吓人啊，万一这老太婆被你吓出问题……他听了也很后悔地説，是的是的，这种玩笑对老人的确不能开，以后再也不瞎胡闹了。

他大哥小康的身体也很强壮，而且能说会道，有次他很神秘地对程展图讲，这条十字街自古就很有名，噢，程展图就很好奇问他，为何叫十字街？他说，听说过去城内百姓办喜事，新娘的花轿总要经过一处地方，这就是这条位于娑罗与化龙巷之间的十子街，以取子孙满堂吉兆。其实这个名称的由来，与北宋时期的名人邹浩家世有关。邹浩是宋元丰五年（1082）进士，历任府学教授、太学博士，官至吏部侍郎、龙图阁待制，为宋代著名文学家、教育家。其祖邹霖（宋天禧三年进士），由浙江钱塘迁居常州。邹霖之父邹元庆生育10子，其中3人中进士，邹霖是第十个儿子，他迁居常州后，子孙遍及城乡，一门科第不绝。邹家后裔为纪念其迁常始祖邹霖，故名其所居之地为十子街，数百年相传沿用至今。哦，程展图一听茅塞顿开，比程展图大好几岁的小康又说，这里还有呂思勉先生的故居。吕思勉，他是干吗的？程展图又问，哟，这位老先生可是咱中国近代最有名的历史学家、国学大师啊，《白话本国史》《吕著中国通史》《秦汉史》《先秦史》《两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吕思勉读史札记》《宋代文学》《先秦学术概论》《中国民族史》《中国制度史》《文字学四种》《吕思勉读史札记》等，全是他的惊世之作。他也是本地人啊，程展图很惊讶地问。当然，正正宗宗的本地人，说完，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了。

回来一查《白话本国史》的作者，吕思勉，字诚之，笔名驽牛、程芸、芸等。汉族，江苏……嘿，小康的介绍一点不错。所以程展图对这本《白话本国史》特别关注，一有空就捧起来啃，看着看着，又想起司马迁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阐述：“离骚者，犹离忧也…… 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但不理解这些文言文的全部意思，现在听沈老师对他们的解释，屈平就是屈原，《离骚》全诗的主题思想，即通过诗人为崇高理想而奋斗终生的描写，强烈地抒发了他遭谗被害的苦闷和矛盾的心情，表达了他为国献身的精神，以及与国家同休戚共存亡的深挚的爱国主义和同情人民的感情，表现了他勇于追求真理和光明、坚持正义和理想的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同时深刻地揭露了以楚君为首的楚国贵族集团腐朽黑暗的本质，抨击他们颠倒是非、结党营私、谗害贤能、邪恶误国的罪行。这些解说让程展图听了似懂非懂，但沈老师正气凛然发挥，使程展图对屈原去投汨罗江的举动，感到又崇高了几十倍。

在一次入团积极分子座谈会上，听见很少说活的班长徐盛，突然冒出一句，一个人能活到像屈原这样的价值，那与雷锋同志的社会影响也相差无已了。仲义立刻说，哪倒不能与雷锋同志同论，毛主席可没写”向屈原同志学习“，要写，也只有那个楚国的君王去写，可这家伙成了亡国之君，只能让汉代的司马迁写进《史记》里了。大家听了很想笑，但又不敢笑。还是沈老师沉吟了一会说，是的，从屈原所代表的阶级而言，说到底，他还是站在维护楚国贵族集团的利益上，只不过是因彼此政见有不同，从而产生尖锐的矛盾，让他在绝望中选择为国捐躯，就此分析，历代老百姓之所以对他如此崇敬，充分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那就在古今老百姓总是想往明君治国，追求贤明政治，人民安居乐业，这个千年历史愿望，惟有在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才能实现。事实也正是如此，就这点证明老百姓纪念屈原是有时代意义的，他的话让大家听了肃然无言。程宏图才明白，原来这“政治抱负”四个字在哪时就存在了，难怪屈原这亇古代士大夫很伟大，伟大到如今每逢端午节，尽管现在还要按糯米每人几斤，赤豆半斤的计划购买，但每家每户多少也要裹点糯米粽子来纪念他。

还有一次在姚小江家做完作业，他俩讲到陶大头的外号“大梨子”， 联想那大莱阳梨与他头大身体圆，两条腿粗壮模样非常相像时，两人更笑的前仰后合，这绰号可真形象啊，亏你想得出来，程展图一边指着姚小江的面孔，一边继续大笑。姚小江说，这是我有次无意中发现，他在上课时眼睛不看黑板，却钭着眼专注着什么，哎，还就是一只大梨子模样。

陶大头与姚小江都属班级里的大男生，座位全在教室的后两排只隔了两行，所以他们不仅彼此能看见，还能看到坐在前排的程展图他们，而程展图想看到他们就须回头，这在上课时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他钭着眼在专注着什么呢？现在听姚小江这么说，程宏图就问他。姚小江笑着说，当时我也感到很奇怪，于是就顺着他的视角朝前面一看，哎哟，嘿嘿嘿，程宏图啊，原来他在……在看什么？，一头雾水的程宏图立刻瞪大眼追问，没想到姚小江却对他说，我们现在出去一趟吧。看看外面一片黑黢黢，程宏图大惑不解，现在还去哪啊？到了你就知道了，姚小江却不露声色地对他说，满腹狐疑的程宏图，只好跟了他走出去。天已经这么晚了，你们还出去啊？后面传来他妈杨阿姨的询问；做作业累了，出去散散步，一会就回来了，姚小江立刻对她说。早点回来睡觉啊，她妈仍然如此关照。

因为常到他家玩，姚小江的爸妈也认识程展图了，哟，你是老程家的孩子啊，老几啊？与程展图父母相识的他爸，一看见程展图就这样问。在市防疫站当领导的他妈杨阿姨，就会笑着用一口盐城话说，小六只，你是程家的小六只。

他家住在一幢清代风格的老宅院里，院内好像好住了好几家人，清代建筑以硬山式结构，坐北朝南为特征，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为大厅接翻轩，第三进为厅屋，第四进为二层小楼屋。每进中间设有天井、花台。建筑保持青砖粉墙、飞檐瓦当、木格花窗的古朴风格。院内幽静曲径，天井金鱼池样样齐全，从气势知道，宅主不是位官宦就是位文化大家。 

据说像这样的院子，十字街里就有好几座。

此时的他俩，很快就来到沙罗巷南面的一条更小，更黑的小巷子里，莫名其妙的程宏图，对这里可说完全陌生，所以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一抬头见姚小江却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幢高大宅院门口的台阶上，然后举拳就对着那扇小门猛擂起来。不一会，就听见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程宏图抬头一看来开门的姑娘，竟然就是同班女生钱勤勤，顿时惊讶了。

再看看这位本来鲜蹦活跳，大大咧咧的姚小江，现在见到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居然满脸通红规规矩矩，连说话声音也细声腼腆起来，钱勤勤却很大方地问，哟，原来是你们俩啊，有事吗？我……我……我是想来问你一个代数题，听姚小江结结巴巴地说，钱勤勤一听，立刻将挺秀气的瓜孑睑笑如一朵花，是哪道题啊？听她很认真的问，好像是……好像是……也许是做贼心虚吧，此时的姚小江根本答不出所以然，一直在好像是……程宏图一看这情况，立刻急中生智地对钱勤勤说，哟，我们急急忙忙，作业本却忘带来了，我看，还是明天到教室里再问你吧，姚小江一听马上自圆其地说，是的是的，实在对不起你啊，钱勤勤，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还是明天……钱勤勤却依然满脸灿烂地对他俩说，没关系的，姚小江，程宏图，其实我现在也在做作业，那么咱们就明天见吧。神情尴尬姚小江一听，立刻转身走了，连招呼也没来得及打，这让跟在他后面的程宏图，很自然地想起了“故意骚扰”这四个字。所以当王国彭现在感慨地说，起码没姚小江骚的这话，程宏图还是默认的，虽然他们全不知道这件事，但一个男生突然半夜三更去敲女生家的门，嘿，这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