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间”】再 见 一 面

国人对面条是有特殊感情的。尽管我并不喜欢面食，但从小到大和面条断断续续，似乎又从没分开过……

小时候可能是粮食不够丰富、烧弄也来不及，面条成了平常生活的必备，记忆中家里和大多数邻居家隔三差五都下面条当主食。当然，那时候下的面条没有现在那么考究，半锅水烧开，把面条扔进去，煮沸了，在碗里放点盐或酱油，美其名曰“阳春面”，其实就是清汤挂面或酱油汤面。也正可能因为没有油水、更没有浇头，所以我从小就对面条“不来事”。

不过并不因为不喜欢，我就能逃脱面条的束缚，特别是高中末年大学初年，面条简直要了我的命——因为学习时间紧张，更因为当年条件所限，我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加餐或补充营养基本上都是散装的方便面，以名震大江南北的“中萃”为主。但并不是现在大家常见的包装，里面也没有那些种类繁多的调味小包，而是白色塑料袋装称重，里面的“烫发”或长或短，以碎为主，因为拎来动去的，反正我几乎没见到过整齐的或很长的面丝。而当时的面条主要还不是用开水冲泡闷之后才吃的，基本上都是一手抓往塑料袋，一手抓一把碎面，仰着脖子干吞，实在咽不下去了，就喝点水继续吞。尽管那味道真的很一般，但那感觉我一直还记得……

大学之后，方便面开始精致起来了，品牌也多了起来：中萃雪菜肉丝面、白象红烧排骨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蚊香一样的盘面、两到三个调味包。找两个搪瓷盆，撕开塑料袋、拿出干面盘、挤出调味酱、撒下调味料，开水一冲，再盖上另一个盆。几分钟的等待都要打开几次，热气和香气总是迎着脸扑鼻而来。虽然没有广告上的红排骨、牛肉块，但就那些销魂的味道，都会让你在呲啦呲啦的声音中大快朵颐，满额大汗后恨不得舔了盆底……

再后来，方便面从袋装升级为盒装了，配套的也不再满足于盒子里的几小包调味了，而是卤蛋、榨菜加火腿肠所谓“标配”了。那个小叉夹住盒面的神气动作，好比篮球三分或足球点球绝杀后摆POSS的球星。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年一天两包方便面窝在沙发上看完一部长篇的简单和美好……

在经历了泡、煮、炖等多种烹饪技法，陪伴我加班、翘班、汽车、火车多年后，方便面忽然和薯条、可乐等一起被拉进了垃圾食品目录清单，现在只能偶尔偷偷地在慵懒的二人世界里泡一杯解解馋。于是，不喜欢面食但又比较懒惰的我，开始转战于各中小面馆，闲暇之余还写过《追面——常州》：盛兴面馆，被我误听为神仙面馆，男主角啃着大猪脚吃着面，果然赛神仙；折脚婆面馆，被我误认为十个脚（速度快）阿婆做的肴肉面，确实是又快又好吃；孟河鳝丝面，左汤右面中鳝丝，真是夏天黄鳝赛人参；而那个叫马哈录乃的拉面，伴那冷切牦牛肉、牦牛骨头汤，确实有种来自西北的味道……

就在我们已经习惯几十元一碗面的时候，年前一则报道让我们大呼，原来面条也可以“高大上”：石家庄一家面馆一碗“豪中豪牛肉板面”售价高达1.38万元——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惊讶之余，看看“天上四种、地上四种、水里四种”食材后，又淡定了——冬虫夏草、野生海参……无论哪一种，都能买当年一卡车中萃面……

淡定之余，我忽的想起对门奶奶做手擀面了：冷水和面、反复揉面、擀面成饼、切成细条、水沸下面、面浮捞出，撒上香葱、麻油，佐以自制的黄豆酱，那热气腾腾的面和她微笑的脸总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