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上线
对于国家技术监督局局长李传卿提出的三个问题,我和李所长全力以赴,一项一项去解决落实,这样就只能把新闻发布会的时间推到10月8号了。
第一个问题是不能用“国家技术监督局”的牌子。李局长告诉我:政府的“打假办”就在大楼的4层(我后来专门去过那只有4个人的办公室),现在社会上很多人挂羊头卖狗肉,甚至有些政府部门也乱收费,我们是“打假”的执法机构,你们的网络更不能乱打政府的招牌。我反应蛮快的,在李局长提出这个问题时,我立即就给他答复说:好的,李局长,我们立即改正,保证不再用“国家技术监督局”的名称,全部改用“国家技术监督局情报研究所”的全名。李传卿局长没有反对,等于当场给认可了。
我们把宣传资料和网站上的主办方名称全部改了过来,其实这对于我们宣传推广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有时我在电话里还没有把这么长的名称报完,对方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入后面的沟通内容了。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知识产权的问题。对此我和李所长跑了一些地方,当时国内对知识产权问题没有明确的法律规范。我明白李局长提出这个问题的真实含义,那就是暗指我们完全是在利用政府的信息资源。国家技术监督局情报研究所当时是全国6大信息中心之一,而我们网络上使用的都是完全公开透明的信息,就像其他报纸转载《人民日报》社论一样,不涉及到非公开的信息和知识产权的问题。
第三个是收费标准问题。我们走访了北京市物价局、海定区物价局,得到了非常有利于我们的肯定答复:网络是个新生事物,网站收费可以参照广告费对待,国家没有固定的价格标准,完全由市场行为来决定。那个年代,中央电视台的广告竞标额都是天文数字,有些企业甚至因为竞标成功后不堪重负而破产。
三个问题基本有了眉目,我们再次向李局长汇报时得到了他的批准,10月8日在国家技术监督局新闻发布大厅举行《ISO质量认证信息网》上线的新闻发布会最终确定下来了。
李所长委托机关里专门干这个工作的人去向媒体发寄邀请函;杜刚的技术部门对网站内容进一步完善后,注册了互联网上的域名,邮电部的服务器空间也办理了交费租用手续,我们的网站实际上已经开通上线;钱郎的采编部利用发布会的利好开足马力加大营销收款力度。
7、8月份我们的项目开始有进账,按当初的约定,我每月打印一份资金分配表,李所长看后让我填了一张情报所的领款申请单,他签字后我直接去财务室拿了现金,带着那张资金分配表让有关人员签字领钱。我们常州方得到的收入完全消化了前期的资金投入,还有盈余,我没有要求钱郎给我报酬,因为新闻发布会还没有开,我自己买了一部手机,方便工作。
9月底我抽空回了一趟常州,家里的情况让我揪心不已。1996年我母亲就已经跟着我姐姐生活去了,现在我妻子向单位请了长假,不仅放弃了工作,还开始吃斋念佛。我到家后没有感到一丝温暖,妻子反而拉着行李箱出走。
在那个时代巨变的时期,人们原有的价值观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很多人的精神支柱坍塌后,有人转向佛教去寻求精神上的寄托,数千万人迷上了以“法轮功”为载体的“法轮大法”,那时对这种社会现象还没有定性为邪教。
我是必须要返回北京的,无奈之下我请女儿的舅妈到我家商量,希望她能抽空帮我照看孩子。所幸的是妻子在南京下车后,四顾茫然,当即就返回了,她说想来想去还是要回来跟我一起去北京。我告诉她我在北京还没有站稳脚,工作上的事情估计要到年底才会有眉目,到时再做安排吧。
我做妻子的思想工作,要她安心在家把女儿照顾好。妻子又提出来要我把现在居住的项家弄的公租房买下来,这样她才安心。我想这是应该的,因为母亲在去年6月就通过法院把这个房子的租用权和我红梅新村的房产权作了交换,我便去市政府机关事务处交了四万多元,用我的名字买下了项家弄宿舍的房改房。暂时稳住了妻子的情绪后,我就迅速返回北京。
刚到北京,我被通知立即到情报所的大所长那里汇报工作,原来是所里接到了企业告状的投诉电话,要我去解决后给所长一个圆满的交代。
采编部招收的那些营销人员,为了让“康佳”企业能够入网,先斩后奏,通知技术部在网上按10万元的标准在首页做了广告和相应的页面,结果企业认为我们是在逼迫他们强行入网。
我通知杜刚迅速把有关“康佳”的网页全部撤除,并且要钱郎在采编部内部作相应处理。最后,钱郎开除了一个人,但那名营销员不服气,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申诉。我最后虽然明白了可能是他们采编部内部人员互相倾轧栽赃陷害于他,但是从大局出发,我必须尊重钱郎的处理意见,就在精神上安抚一下,让他平静地接受了残酷现实。
为了保证我们网站一直有人上班接听电话,我招了一名东北小伙子做我的助手,在我的办公室工作。这个帅气的年轻人叫杨鹏,是我们租住房隔壁的房客,她的女朋友也是东北人,在迪厅夜总会做领舞DJ,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有次我接受他们的邀请去夜总会玩,让我见识到了北京夜晚的疯狂。
记得那天开始时我感觉还好,随着灯光、音乐和人们的自由群舞产生了刺激兴奋的快感,但是音乐的节奏无形中逐步变快,人们扭动胯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最后我扶着二楼的栏杆心脏都要蹦出来一样,就告诉杨鹏,说我受不了了,赶快出去吧。他经验丰富,说快节奏马上就结束了,坚持一下。果真,疯狂过后灯光随着音乐声的消失突然黯淡下来。片刻至暗的静穆后,布鲁斯的慢四步舞曲悠扬飘荡,节奏的转换真是微妙,让我顿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就坐下来继续欣赏。借助间隔闪烁的激光照明,隐约看到下面大厅里的人身体相互靠近,男女青年开始在昏暗中一对一对黏成一体。这时,穿着性感的女郎粉墨登场,有一位悄然走到我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就往我大腿上一坐,并用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我吓得跳将起来,慌忙向出口处逃离,杨鹏尾随我一起出来后就送我回去了。后来我再也不敢去北京的夜总会,那比我10年在日本风俗场所见到的是更直接、更没有情调的钱色交易市场。
江苏春兰10万、浙江玉立10万先后到帐了,这两家都是准备来京参加新闻发布会的;长春一汽的5万也到帐了,那是电话沟通的效果,但是长春一汽的人不来参加新闻发布会议,就向技术监督局内的认证委员会打招呼“表功”。这样一来,长春一汽才知道这个网络和认证委员会没有关系,就打电话到我这边抱怨。我耐心说服了对方,最后他们就当为支持网站作贡献了,反正他们花的也是国家的钱,而且这种支出没有什么不正当。
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杜刚代表网站作新闻发布和现场演示;资格最老的国家技术监督局副局长李锐出面讲话,为我们的发布会增加了份量;我把宣传文稿发到了《中文国际广播电台》等52家媒体的记者手中,次日包括《人民日报》在内的多家报纸登载了由我署名的报道文字;北京电视台的记者指名要采访网络办公室“主任”,因为凭他老道的经验,知道一定有一个在幕后策划的总设计师。
那天是我一生中内心充满无限喜悦的时刻,让我体验到了成功是什么感觉。人生中一切美好的事情,报酬都在眼前:爱情的报酬就是相爱时的陶醉和满足,而不一定是有朝一日缔结良缘;创作的报酬就是创作时的陶醉和满足,而不一定是有朝一日名扬四海。在我看来,如果事情本身不能给人以陶醉和满足,就不足以称为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