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破产之四，转岗企管办

四、转岗企管办

新班子成立后，厂里没有任何新品开发和技术改造的动作，也没有在增收营销和降低成本费用上下任何功夫，我们工厂进入了歌舞升平，轻松娱乐的年代。

新厂长毕竟从事过工会工作多年，而我国企业的工会最主要的工作似乎除了上门慰问退休职工、长病假职工及生活困难的职工外，就是组织在职职工看电影和开展其他娱乐活动了。

上班工作时间，厂里请来了舞蹈老师，开办了交谊舞培训班，并定期举办舞会。厂领导经常让我们有“实权”的中层干部向协作单位索要舞票，工作时间送舞票、邀舞伴现象蔚然成风。

到市游泳馆包场，也是全厂的浪漫活动。有些科室里的少妇，在泳池里主动邀请我托着她们乳房教她们游泳的感觉非常刺激，至今让人回有余味。

中午我们有些中层干部已经不再自带饭菜或吃食堂了，而是天天下馆子喝酒，不是生产科做东，就是供应科或销售科做东，反正都会有人定期到饭店把账单结清。在早春季节的一天中午，我把原来横行厂里的老科长也请出来一起喝酒品尝时鲜，他不无感慨地告诉我，今年都还没有尝过刀鱼的鲜味呢！我笑着说，那些普通工人，认为我们上馆子吃喝也是工作，不会有那种尝鲜的欲望，更体会不到失去权力的痛苦。

科室里下午管理人员常常脱岗，我们躲在附近胜利大队或红菱大队的队办厂里打麻将是常事，因为那里也是我们的外协单位。有一次公司经理下午来厂，厂部居然无人接待，跑到生产科，统计员给隔壁队办厂打了电话后，我等一干人才赶回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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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好日子”终于因一件突发事件戏剧性的结束了。那天，厂长没有来厂里上班，据说是因为嫖娼被公安机关“扫黄”逮个正着，从此这位新厂长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工厂的大门了。

企业一把手突然出事无法履职，急坏了代表组织的集团公司一把手，虽然企业各项工作能够照常一如既往地进行，但党的形象及威信如何挽回？公司领导情何以堪？情急之下，公司向市里紧急求援调派干部，常州某大厂党委书记被迅速选中，其本人也愿意屈尊来到我们的小厂任厂长兼总支书记。

我的大学同学时任该厂厂长，我打了个电话想摸一下他们书记的底，老同学只是告诉我说，这个人总想插手企业业务部门的事，其他一概没有多谈。我心里猜想，这次来的也许不是色狼，但说不定是中山狼也未可知，且看他得志后如何猖狂表演吧！

新来的书记兼厂长50岁左右，中等个子，体态匀称壮实，半个头顶已谢，越发显出脸色红润，两眼放光。不愧是多年政工工作的老手，开会演讲不仅不用讲稿，而且肢体语言配合的也好，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四个坚持”的大道理中夹杂着小口号，非常有感染力。会后，许多中层干部都觉得这个新厂长有水平，看来工厂会重新走向上升轨道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自然是中层干部的调整，我这个生产科长首当其冲被“提拔”为企管办主任，这是比其他科长高半级的岗位。

上世纪80年代，国有企业推行日本企业的全面质量管理方法，在各生产工序建立QC小组，设置质量控制点，全面负责这项工作的部门就叫“全质办”。后来我们厂的全质办改为企管办，增加了协调各部门工作的管理职能。

根据新厂长的要求，我迅速制定出中层干部培训计划，报送厂部批准后立即组织实施。这个工作对于我来说并不难，我熟悉工厂各部门各车间的工作。我布置所有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对照本部门的工作职责、管理原理和需要其他部门配合的要求等内容分别到培训会上去宣讲，我穿针引线，因势利导，借机对各个部门的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目的只有一个，使各部门主管的思路和工作都去主动适应市场经济的挑战。

管理培训会连续开了一周的5个下午，最后我引用《韩非子》“道不足以治则用术，术不足以治则用法”的法家理论，概括描述了建立从思想精神到工作方法，再到职责指标的一套考核管理体系的设想，全体中层干部和厂部领导对培训会的效果都交口称赞。

然而，学习归学习，各部门工作依然是老样子。新厂长并不关心我提出来的各部门考核方案，大家也都在观察新厂长具体会做些什么。一些中层干部开始在晚上到新厂长家登门拜访，投石问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厂长连本单位中层干部带去的香烟都照收不拒。通过这件小事分析，难道真的是饿狼扑食来了？

果不其然，供应部门新增了一个供货商，是厂长的小舅子开的经营部，似乎在步老厂长的后尘。五交化标准件的生意是最简单、很容易上手的，只要有下家出货，转手买卖是一本万利，毫无风险的；生产部门的外协单位，也纷纷前往厂长家递送投名状联络感情。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快，工人们在背后纷纷议论发牢骚，说：厂长换一个，捞一把；再换一个又捞一把，还不如不要换厂长的好！

厂长白天高唱调子，晚上在家里接待各路财神，收敛财物，并谋划着如何吞噬国有企业多年积累的老本，哪里还有心思关注企业的发展和工人们未来的福祉。我发现，像我这样所谓的“右倾”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形左而实右”，“打着左转向灯向右拐弯”就是那时的社会和我们工厂的真实写照。

企业要走下坡路了，企管办是个务虚的部门，我只是个“言官”，开始无所事事，内心深感失望和茫然。

我爱我们的祖国，也爱我所在的国企，但我心中的祖国，那是一个公平、公正、没有憋屈的地方；我心中的国企，是一个让你赢，赢得坦坦荡荡，输，输得心服口服的地方。我虽然不贪恋金钱和权位，但一个人心中总有梦想，总想通过自己的贡献后收获一份属于自己的荣光。我不是怕困难，也不是不愿意付出，怕的是心中失去了希望。

彷徨之间，大学同学、无线电专用工具厂的一把手恽宏鑫向我伸出了橄榄枝，邀请我去他们单位负责一个中外合资的项目。何去何从，人生再次到了一个转折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