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八钱
一九五八年夏天,大跃进运动与炎热的天气一样如火如荼。人民公社直接宣布为全民所有制,是向共产主义过渡的试点。所有个人财产和个人债务都一股脑儿的共了产,分配上完全供给制。加上秋收统计,全年粮食总产比上年翻了一番,可以放开肚皮吃饱饭。公共食堂应运而生。当时的口号是:“吃饭不要钱,老少尽开颜,劳动更积极,幸福万万年。”报纸宣传也把公共食堂上升到进一步解放劳动力,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有效措施。
公社食堂为广大农民群众勾勒出梦想家园的美景,“吃饭不限量,吃菜不重样。”在大家的概念里只有放开吃饱饭,才能鼓足干劲搞生产。开始村里只办了一个食堂,地址在大门堂孔书华家,村民们一日三餐都在食堂用餐,由于吃饭不限量,村民吃饭吃得弯不下腰,帽子掉在地上都捡不起来。桌子上的剩菜剩饭比比皆是。山芋吃一个心,大半个都扔了,三岁的娃娃都不会这么糟蹋。
三个月后,粮仓里的粮食巳消耗大半。那时粮站刚建立,没有粮食仓库,我们四大队交得公粮就储在阳山孔氏祠堂内。有多少粮食大家看得见,摸得着。本来粮食产量就是虚报的,导致政府根据不实的数据制定了失误的政策。为了补救政策的失误,村里将食堂一分为二。将每人的口粮按天定量,每人每天定量为三两八钱,当时一碗饭是半斤米,一碗粥是二两米,三两八钱米,两碗粥都打不到,个个饿得饥肠咕咕叫。村民只好将粥打回家,再兑进野菜米糠烧成糊糊。本来就是从俭到奢易,从奢到俭难,谁也吃不消。结果造成社员人人偷窃,浇了人粪尿的山芋种有人偷,拌入煤油的花生种有人偷,泡在缸里的稻种有人偷,蔬菜瓜果更不在话下,吴志华的妈妈因为偷窍,作为典型,被劳动教养六个月,其实他们家已饿死了一个孩子,死得时侯饿得皮包骨头。村里的死猫死狗死鸡鸭,只要没腐烂,都成社员盘中餐。孩子们将打谷场四周的草纹头草屑,用火点着了,为得是过火后,在灰渣中找几颗爆米花解馋。春天的柳叶、刺槐花,茅针(茅草的花蕾)山中的地皮菜,磨菇都成了村民的山珍海味。山芋窑中不能做种的坏山芋,由食堂蒸熟了给上工的社员当点心,锅一开一股的山芋黑斑病的苦味,孩子们为讨一根,跟在送饭的炊事员后面,伯伯、爷爷叫个不停。
1959年6月,为加快小麦收割进度,对上麦场用连枷打麦的社员,每人奖励两块糠饼。为了两块糠饼,奶奶嘱咐我在家带弟弟,她也去村南炸蓬蓬场上去打麦。我只顾和伙伴们玩耍,忘了照看弟弟的事。弟弟新维他跑到井沿头池塘边上去玩水,不小心落入水中,好在孔书华母亲回村解手,看到后救了上来,否则我弟就没命了。那年黄霉雨季,我生麻疹病刚好,嘴上没一点味道,我堂叔友明和张忙珠,说是给我改善伙食,从田野里捉了几只青蛙,山坡上捡了些地皮菜,然而又从小卖部偷了盐巴,躲在目前孔网庚屋后的山芋窑中,用砖支了个锅台,找了一个坏脸盆,烧了一盆青蛙地皮菜,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总之,大跃进是共产党人探索走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一次失误,过高的估计国家的经济形势,人民的思想境界。人民公社的高指标、瞎指挥、一平二调的大锅饭伤失了广大干群的积极性。在互助组时农民种地为自己,初级社时土地参加分红,家家是股东,高级社时按劳分配,各种农活定额管理。人民公社是供给制,干活多少与经济利益不挂钩,因此大家干活是出工不出力,天天磨洋工。村干部管理社员是扣不了工分,罚不了款,因为大家都没有财产可罚可扣,唯一的手段就是军阀作风,打骂群众,停伙食。深耕深翻是违背了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把耕作层以下的生土翻上来不长庄稼,只长草。社员翟仁齐指责深耕深翻是盛粥不用铜勺用锅铲,自找麻烦。为这事大队组织人员开他的批斗会,说他干扰大家走社会主义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