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差返乡,北京逗留
心无旁骛,踏踏实实在基层连队服完兵役是我内心的决定,就像纤草不做大树的期许,不高看自己,没心理负担,反而渐渐长高了。
1978年5月,连长米殿祥找我,问我能不能从江苏采购一些部队坑道施工需要的物资,包括电线电缆、白炽灯泡、煤油灯之类的轻工产品。我把物资清单寄给父亲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带着51088部队的采购介绍信回到了家乡。
父亲叫来了轻工经理部的朱振生,他就是武斗时腰插左轮枪、和我同时下放到知青点的朱文平之父。朱叔叔胸脯一拍说:一平你在家玩几天,一切都不用操心,我来办。
我自然要去知青点看看。那里增加了许多新面孔,过去的女朋友因为顶替她退休的母亲,已经到冶炼厂上班了;我们苗圃的刘曼丽借调到常州市知青办去做打字员,知青点的蔬菜育种科研活动已经停止。短短一年多时间,知青宿舍变成了一个大杂院,面目全非了,田园风光的静谧已然不再。朱文平队长向我介绍,每年都有新知青下放过来,实在是容纳不了,很多人户口迁下来,人在城市里做合同工(生产队与城市企业签订劳务合同,劳动报酬由城市企业支付给生产队,生产队按工分计发给务工人员),其中大部分在建筑工地上劳动,中国的第一代农民工就这样在知青中产生了。
很快,朱叔叔告诉我,部队需要的物资都在火车站军运处交接了。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归队了。
临行时父亲给我一封信,说是可以在北京下车,玩几天再回部队,并且让我带40斤大米给在北京工作的他的老同事陈剑峰(女)。
在北京站下车后步行不远,我找到了陈剑峰家的住处,那是一个标准的北京四合院,据说原来是诗人艾青的宅邸。现在四合院从进门的女儿墙开始就沿中轴线一分为二,陈阿姨家住西边的一半,朝南的主卧房里面,像我们坑道里为防止塌方一样上面架着原木,那是应对突发地震采取的特别保护措施。后来我才知道,陈阿姨的丈夫叫于春开,是我们常州市第一任市长,现在是北京东城区的区长。
陈阿姨家就老夫妻俩,没有其他人,我被安排住进西厢房,并被告知可以在北京多玩几天,但是晚上必须回来,免得让她操心。
我身穿军装,几天内独自游览了故宫、颐和园、天坛、十三陵、天文馆等景点;“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一定也要做一次“好汉”。那天一早到火车站,登上了一天一趟往返八达岭长城的旅游火车。在人字形铁路青龙桥站火车头掉头、客车车厢停车时,我下了绿皮火车,看到了詹天佑的塑像,了解到了中国铁路自行设计建设的历史开端。这时,车上的老外游客手拿一次成像相机给列车乘务员拍照,相机里吐出来的相片,在阳关下照射后,乘务员的影像立即显示出来。我当时觉得太神奇了,看来外国的科学技术确实比我们要先进许多。那天回家较晚,浪费了陈阿姨给我留的篮球赛门票。
陈阿姨还安排我在某个时间,跟着部队官兵一起,瞻仰了毛主席纪念堂。那时纪念堂不接待个人参观,很多单位要申请很久才能得到安排的机会,所以非常感谢陈阿姨的周到安排,我太幸运了。
在北京的几天,为了少给陈阿姨添麻烦,我把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不在她家吃午饭和晚饭。那次的经历,让我感受到了独自旅行的妙处,充分享受到了身心灵合一的那种自在和充实。
6月份,父亲利用出差的机会,来到我们连队的驻地,他当然不可能去参观我们施工的现场,指导员就安排给养员从老乡那里买来土鸡招待父亲,这给父亲留下了我们部队唯一美好的印象。
父亲回家后立即写信给我,让我早点复员,他觉得在那里锻炼2年就可以了。我不认可父亲的想法,也不准备听他的。从那以后,我对父亲有了质疑的目光,人的成熟,也许就是从思想上“弑父”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