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投锄从戎
在那个年代,对于男孩子来说,当兵无疑是最荣耀的事情了,而对于知青来说,更是一个回城的跳板。
1976年上半年招募飞行员的体检,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常熟进行的第二次体检时被刷了下来,我们知青点上只有老同学蒋志新最后体检全部过关,身穿军装,进入了兵营。
入冬后, 我们杂交培育的两个新品种番茄幼苗还乖乖的呆在苗床里,冬季征兵开始了。
大队民兵营长到我们知青点来做应征入伍的动员工作时,并没有出现他们原先预期的那种踊跃报名的现象。也许是因为大家不愿离开家乡,毕竟我们花几分钱就可以坐公交车回到父母身边;也许这次是内蒙古的部队来招兵,那里是北国高原的边疆地区,紧邻苏联控制的蒙古国,艰苦而危险;也许知青点地处江南鱼米之乡,又亦工亦农,生活条件相对不错。我则未加思考就报了名,倒不是我的政治觉悟有多高,而是男孩子天生的英雄主义梦想使然。内蒙古草原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和远方让我憧憬和兴奋。
在接受祖国挑选的体检和政审期间,郊区革委会一位曾经作为坦桑尼亚援外园艺专家的副主任找我谈话,年初就是他给我们知青科研点拨发的400元资金,现在他劝我放弃当兵的念头,并且承诺到时候一定保送我上大学读书,他还派人带我到江苏农学院去感受校园文化。在农学院参观时,我第一次见到了许多市面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瓜菜新品种,包括1--2米长的丝瓜等等。我体会到了我们国家非常需要农业园艺方面专门人才的迫切感。
当时国家的政策是,必须有3年的工作经历、表现优秀者,组织上才会将其推荐选送进入大学深造,成为工农兵学员。从内心来说,我非常喜欢园艺工作,虽然整天在阳光风雨和土地植物间劳作,看起来很辛苦,但“与天斗、与地斗”,不要“与人斗”,内心平静而充实,其乐无穷。更何况上大学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奢望啊!
面对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我十分纠结。
妈妈不愿意我去当兵,虽然我现在是农村户口,但离家近,生活条件尚可,工作还蛮有前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城里工作了;
爸爸不置可否,尊重我自己的选择;
一些分配在城市工厂工作的老同学们也纷纷报名要去参军;
蔬菜办的一些专家原来是北京农业大学毕业的,我们在一起聊天时,知道他们在北京读书期间,上街前会把红色的校徽摘下来揣在口袋里不让外人看到,因为和其他大学的学生相比较,农大总是低人一等的;
知青点的女朋友虽然没有反对,但流露出的伤感也让我心烦意乱;
......顺其自然吧,后面还要体检和政审,也许像上次招飞行员体检一样没过关呢?
结果,体检过关了,政审通过了,最后决定的时间到了!
一个消息最终让我找到了去当兵的充分理由:随着城市经济规模的扩展,我们知青点的周边,政府规划要盖外贸仓库,还要开新河与大运河贯通、建码头,使公路、铁路和运河运输全贯通。这样下去,很快我们知青队将无地可种,而工农兵大学生是“从哪里来,毕业后回哪里去”的,如果我选择了园艺专业,回不了解放大队的知青点,就不知道要去耕作哪块土地了。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我第一次走进了大队彭书记的家门,告诉他我最后的选择是当兵,并且感谢他对我和我们知青的关照,向它告别,同时烦请他有机会转告上级领导,感谢他们对我的器重和培养。
我和下放茅山的,还有在工厂工作的几个即将参军的同班老同学相约一起到母校二十七中学向老师们告别,数学王老师感慨万千的说:可惜了你们这些高材生,否则现在都是名牌大学的优秀学生了!
1977年的元旦一过,我在运送新兵的专列上,遥望着我们知青点那红砖房子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想着包括女朋友在内的那些还在忙碌着的知青们,看着还未透青的田地,心中惦记着倾注了我心血的苗床里的番茄杂交幼苗,它们还没有移植到大田,它们会在什么时候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