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父亲去世。
当时我工作的文企联谊会办公室(文保古迹护王府即现在的第一人民医院历史展馆)的东南侧,是父亲最后离开我们的病房。父亲的灵堂,就设在紧挨着护王府院墙的西侧。
改革开放,不是谁都能够成为有钱人。这不,我们家兄弟姐妹五个,年龄间隔是哆嘞米法密集型。如果要给子女操办婚事,储备金客观上存在危机。父母又已经退休······所以我母亲曾经在护王府做护工,挣得少许工分贴补家用。这美差已经是极大程度依仗了已经退休的父亲原有的“人脉余威”,可是母亲还不忘“从前那时候”:你爸做官的时候,手下也就一百多号人,我在军工厂管一个车间的人就是几百······
28年前,住院的父亲要我陪他去健康浴室洗澡,说我小辰光的“白胖滚圆”是老浴客眼中的一道风景。我听了高兴不起来,因为父亲洗了这个澡就要动手术了······
父亲走出医院,好像是顺便进入护王府看看,其实是跟我的同事来个告别——联谊会的成员,几乎都曾经是他的同事——歌舞团书记顾念训,文革时候的文图博主任许又知,锡剧团书记吴国强,滑稽剧团副团长刘东升······只有主持人郑兵和我比较年轻,上述人马均退二线发挥余热。
这个道别的“历史画卷”很长,且意味深长。
一切都在默默之中,后来的洗澡全过程,同样在无语之中进行。
期间,父亲几次凝神关眼我,却每每无语。此情此景我跟父亲是相同的心境——我知道父亲最后的险情,有很多话要说,却难以启齿。
更是由于父亲久经运动沙场,养就了“紧咬牙关不出声”的定力,包括跟子女都缺乏应有的交流。看看我,该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来不及说清道明······不说也罢!
父亲让我帮他搓背,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为父亲搓背。我看着父亲并不显老的背······眼前浮起小辰光父亲带着我来健康浴室的情景。眼前的共浴,穿越了岁月,呈现出蒙太奇的氤氲缥缈——泪水汗水,模糊了双眼······但见父亲依旧是惯有的冷峻,恰似坦然面对“回不到从前、没有了今后”······我难掩心中来不及忏悔的愧疚——对父亲了解太少!对父亲的孝敬太少!
一辈子的澡堂大内松林伯伯“只当没事”,照旧谈笑风生······后来松林伯伯讲:我这里的人来过往,也就是芸芸众生烟云过眼。父亲的老朋友老上级赵宗昌和刘辉玉,那天也在,都明知这是我父亲最后的洁身,又仿佛确信“老凌明天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