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逸事【9】

混堂逸事【9】

       陈平

嗲人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啊，就他小姚？哼哼，当年我在文艺学校学拉板胡时，这家伙还在他老爸的裤档里没成精虫呢。不知啥时，大卫醒了，此时一边用块热毛巾揩面孔，一边也吱着牙对小姚歪笑着说。

啊，原来你从小就是文艺青年啊，看不出，看不出，还拉过板胡那，可从来没见你展示过蛮。回到浴塌上大块头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看着浑身红彤彤的大卫说，隐蔽地蛮深啊，算算我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吧，居然一点不知道啊，老潘也故意笑着对他说。

哼，14岁那年，我就考进了市文艺学校，毕业后，本市哪个剧团我没待过，要不是后来心心不念下海折腾，如今的我，还就是个板胡表演艺术家哪。嘿嘿，又吹牛了吧，还板胡表演艺术家呢，要么是拉板车之家啵。小姚的嘴巴岂能饶人，出其不意的这话说的大家前仰后合。你这家伙说的还就大差不离，只不过他不是拉板车，而是开……话还没有说完，火车？小姚就抢着调侃起来。甘总立刻笑着说，告诉你，他当过大企业的汽车队长呢，那时代国有企业的卡车司机，让人羡慕的很啊，油门一踏方向盘一握，给个科长也不干的，在单位吃香喝辣，那个小姑娘不想巴结他喔。哎，你不要再说了，庄总，要不那时鬼迷心窍，托了不少关系去学了汽车驾驶员后才从文化系统调到工厂，结果一步走错，步步不顺，现在想想，还很后悔哪。大卫装着很沮丧样子叹口气一头躺倒到在自己浴榻上。老陈立刻拎来一只满满的热水瓶，谢谢，大卫马上递给他一支红中华。

好了物，就凭你那半吊子板胡水平，在剧团里打打杂的身份，还想当去当表演艺术家啊，不就是一匹参加过长征的驮炮骡子，资格很老，但只能拉拉炮，永远没出头之曰，结果还不如现在呢。听大块头趁机又调侃自己，大卫嬉着标志性的瓜瓢子脸一个劲嘿嘿傻笑。

哎，你这家伙不要转移主题色，中午你那位老同学对你究竟说了啥，让你大惊失色？听大块头又进入主题，大家全朝大卫看去。噢，他对我说，他现在已是省级领导了，这能不让人感到惊讶，能不让知道他底细的我骇了一大跳？是的，咋一听的确语出惊人，在这个出了几百里外就没人知道城市名字的小地方，突然出现一位本地籍的省级领导，这还就是个特大新闻，可事先我咋一点也没听说过呢。哎，大卫啊大卫，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可多着呢，事实上许多情况现在还真难说；譬如前几天，官网宣布一位退休12年的某市开发区管委会前书记，最近被有关部门关起来“接受组织审查“了，据说他的麻烦还不小。天津有位赫赫有名的民主党派人士，全国人大代表，而且还是该党派中央什么委员会的主任，最近有关部门一查此人，这家伙竟是全国最大的黑传销老板，最近也进去了……这些事虽说与习惯用“关我卵事”态度的普通人没啥关系，可改革开放也不能总出现负面效应嘛，咱这里真的出现了一位民间省级干部，你应该感到高兴。咱中国人最注重人际关系，即使他是在瞎吹，但是作为你的发小，他的成功应属你实现中国梦的一部分，起码讲出来，也能让咱们这些浴友感到耳目一新吧。

听大块头这么一讲，大家更感到很好奇。对佬对佬，你的中国梦也是我们的中国梦，哈哈哈，大家一起做中国梦。大卫却对他笑笑说，你这个人啊，还真佬蛮会煽风点火的，居然他也属于我实现中国梦的一部分了，哈哈哈，新鲜佬，这话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水平，有水平。

其实作为老邻居，我只知道他从小脑子就有毛病，按照本地人的说法，三岁看到大，这格小佬呆蓄蓄格，不会有大出息，事实上他中技都没毕业就浪在家里啃老，后来我们各奔东西了，彼此也无信息往来了，只是听人说他生病死掉了，又听人说他在摆地摊收旧货，还有人说他一直住在德安医院里，现在怎么一下子会变成省级干部了呢，也没……不过看他现在西装革履，茅台酒喝喝，还就是一副鸟枪换炮的模样，这些匪夷所思的变化让我的确感到不可思议。哎哟，大卫，常言道，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我问你，你会想到那个人称特没普的美国人特朗普，竟然也会去当了一届美国总统？这世界上就没不可能发生的事，李老师笑着对大卫说。

不管此人以前是干吗的，你怎会在几十年间没任何未来的今天，突然遇到他的呢，同学聚会啊？毛胡子也好奇地问他。哪里啦，根本不是什么同学聚会，而是今天中午，我在好福记请一位书法家朋友吃饭，当然还有几个小姊妹，小兄弟一起聚聚，哎哟，咱老娘快过90岁生曰了，想请这位大书法家写一个福一个寿字，然后装裱在两只大斗方红木框里。哎，我老娘这辈子过的真得不容易啊，我老爸去世早，就她靠炮炒米卖烘山芋，供我上了文艺学校，60岁了，她还出来当保姆，70岁既开饭店又帮我带孩子，真的是辛辛苦苦一辈子啊，希望她在幸福与快乐中渡过晚年吧。说完这话，这位看上去挺坚强的硬汉子汲了汲鼻子，用手抹了抹眼睛擤了擤鼻涕，大家明白，他是动了真感情。孝子，孝子，大卫，你就是个大孝子，大家全赤裸着走过来安慰他。

没想到，这位姓苞的老同学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手里还拿了瓶茅台酒；嘿嘿，老朋友，你不认识我了吧，我可知道你叫欧大卫，四十年前咱俩既是老同学还是老邻居呢，然后口舌如簧地对我如数家珍，如此大的反差确实把我一下子弄懵了，于是就反问他，你叫苞本本吧，现在你在干啥啊，他就对我说了那番话，弄得我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听他又对我说，今天是我当会长的这协会成立多少周年，中午在此办了几桌酒庆祝庆祝，然后神秘兮兮地用手指着前面一排人对我介绍，那位白头发是某副市长，他旁边的是某副市长，那边还有……

但我知道，这些全是早就退休的闲人，而且即使他们还没退休，与我又有啥关系呢，是吧，大块头，我现在的追求就是皇帝万万岁，百姓日日醉，为何，打小吃不饱，发育时营养不良，读书时又遇到知识无用论，好不容易改革开放了，但此时上有老下有小，不在外拼命赚钞票，怎弄，那就凭真本事买房开公司吧，不过还算是成功，现在好不容易……所以我现在只要天天有两顿酒，下午过来孵孵混堂，身体泡软了搓背敲背，然后朝卧榻一横，一根中华烟叼在嘴上腾云驾雾，一杯武夷山浓茶解解酒气，下来与大家一起海阔天空，牛逼哄哄，聊累了，用块大毛巾盖住窍门三睡一觉，过过神仙日子，至于他是何来头，关我屁事啊。说完喝口茶喷口烟。

可是对你的这位发小来说，这些人还就是他的老虎皮呢，大块头笑着对大卫说。囊会呢？听小姚大惑不解地问，毛胡子立刻对他轻蔑地说，说起来你还是做生意佬的，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这就叫拜老头子找靠山，懂吗？李老师一听就笑了，有道理，还是毛胡子讲得有道理，不亏是开饭店的老江湖，古人说“拉大旗当虎皮”还就是这意思。刚才听大卫说，他的这位发小中技没毕业就浪在家里啃老，后来靠摆地摊混日子，说明此人既无一技之长，又无经济实体支撑，若再没点势力支持怎能在社会上混？你应该懂佬咧。

不过从目前情况分析，他绝不是常人所想象的那种“混”，手段可巧妙着呢，你们可千万不要小觑他啊。听李老师这么一说，何以可见？大卫立刻问他。

譬如中国历史上的刘邦，原本就是个街痞无癞，后来……还有那位秦国小吏李斯，自从发现粮仓里的老鼠与茅坑里的老鼠生存状况不同，他就很快悟出道道，后来当上秦朝丞相。虽说你这位发小的学识才干，与他俩相比就是一颗瘪绿豆，可现在不也当起了什么“会长”，他靠啥跻身于复杂的社会，能在物欲横流的人际中周旋？你们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其实点穿了就一文不值，譬如刚才大卫说自己是靠真本事赚钞票，事实上何谓本事的理念自古就有无数种说法，尤其在当今时代靠投机钻营不择手段获取名利地位，是不是本事？

常言道，什么土壤适合种何植物，什么社会造就什么人，虽然与各人所受的文化教育有必然关系，但千万勿忘，咱们中国人的世故核心就是关系学，古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块头立刻说，是格物，中国人历来一怕官二爱财，这家伙靠嗲在这两方面运作地如鱼得水，周旋地天衣无缝，尤其在这种人际关系相当复杂的小地方，你们还不懂啊？相比之下，你大卫的手段跟他厌啊不要厌，他倒真是空手套白狼，名利双收呢。可大卫却反驳说，哎哟，大块头，这种人我根本不羡慕，听过齐白石拒见张大千的故事否？大块头说，哎哟，拒见归拒见物，总有人认为他蛮有本事的，大卫听了笑而不答。

小姚却出其不意问大卫，后来你俩怎样了呢，大卫就说，彼此敬了三小杯茅台酒后，他一边给我留下这张照片，一边对我说，有空到我协会办公室来叙叙旧，品品贡茶，喝喝茅台酒，说完，还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我，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排了一大串头衔，我的头就大了，心想，名头也勿要弄得介么多物。

错，大卫，这说明你的智商的确不如他，其实他是在告诉你，勿要认为我小时书读的不多，文化水平不高，但我现在比任何人都能混，否则就没这么多的某某会长，某某委员，某某顾问，某某客座教授，省某某……等等头衔，你有伐？这是在宣传上先给你造成一种声势夺人的氛围，而且很有效果。

这倒也是的，知道咱大部分中国人都很老实，即使在鱼目混珠的现状下受孔孟之道的传统影响，大部分人是不会去想他的居心所在。哈哈哈，这就是他的本事，大块头笑着总结。

但老话说的很对，名繁实是空，屁多就不臭，哎，想用这么多头衔来唬人，只能说明此人的层次太低，他以为，现在的人全是阿木宁啊，对他这种儿科的伎俩都不懂？

刚洗好澡出来的习总一边擦身体，一边自言自语。是的，习总，这种人越是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越就让人不起的，起码我的大部分同学都是这么认为的，啊，就凭他那种不学无术的德行，即使头衔再多也是缠缠格，譬如当的什么委员，不就是根树木桩去开会，完全是在骗骗乡下人格物。大卫依然不屑一顾地说。

大块头又笑着说，哎哟，大卫啊，你倒是小狗掉进茅坑里了物，从此又有茅台酒喝了啊。大卫马上说，这你就不要小看人了，别的不敢说，家里几箱茅台酒，大卫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再说了，我与他几十年不见，这酒能不能喝，我还真要考虑考虑的，如今社会象这种协会实在太多，谁知道他在搞啥名堂，嘿嘿，当我大卫是药里的甘草啊，嘿嘿。这点我绝对相信，别看大卫这家伙平常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他是有做人底线的，庄总的插话让大家频频点头。习总也笑着说，实话，大卫倒真不是个酒肉之徒，我蛮佩服他的处人原则，如果这人不在他的法眼里，即使是天皇老孑，他也不会认账的。说完凑过脑袋看了看大卫手中的照片。

没想到就这一看，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大卫一听纳闷了，咋，你认识他啊，习总？嘿嘿，岂止认识啊，果不出我所料，此人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错版专家“嘛，这话让大卫听了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