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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堂逸事【1】

陈平 最后编辑于 2022-02-01 21: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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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看由上海作家李大伟写的《混堂里的世俗文化》文章,细阅不仅回味无穷,有些理念还真值得人们思考,譬如上海人将浴室谓“混堂”,但许多本地人根本不懂这是啥意思,还有,一听到“混堂”这两字,有人就会浮想联翩,以为这是藏污纳垢之地,我认为,这是新时代世俗文化理念断层所致。

何渭“世俗文化”?说到底,就是由作家创作出来的,主要反映大众生活现状的文学作品,因能吸引无数普通人,所以很接地气,就此也影响了几代人,从而成了一种文化现象——文化,其实就是能让人永远留在脑子里的印象,这种印象如果一直传承下去,这就成了“传统文化”。

作为《新民晚报》的专栏作家,李大伟对当今文学创作的感悟入木三分,他说,独脚戏《石库门的笑声》轰动上海,因世俗而亲民,因滑稽而走红。长久以来,滑稽戏不滑稽,我以为没有好的本子,所以好奇:《七十二家房客》是谁编的?我的朋友,著名滑稽戏演员沈荣海回答得刮辣松脆:“没有编剧,都是演员在混堂(澡堂之旧称,上海人称澡堂谓混堂)卧榻上,七嘴八舌凑出来的。”哦,原来混堂是滑稽戏的温床。他说,过去旧文人同时给几家报社写连载,下午孵混堂,泡软了,搓背敲背,然后卧榻一横,一枪在手,捧在嘴上,腾云驾雾,过神仙日子。对面站着几家报社杂役,因为报社等着发稿、排字、上版面呐,但只能耐心候着,等他过足了瘾,睁开眼,杂役赶紧上前,主动告诉他昨天写到哪里,他眯着眼,听完一家家报社连载昨天的结尾,然后仰脸看着天花板,脑袋歪着,边研磨边构思,不紧不慢,一旦胸有成竹,展开纸,埋下头,一口气写完续篇,直到“且听下回分解”才提笔结束。在混堂里的卧榻之侧,写连载的作家同时为四、五家报刊写小说连载,不打草稿,挥笔成章,情节各异,互不相混,宛如反复修炼之作,且立等可取。许多长篇就是在混堂里完成的,混堂成了创作场地,其中不乏传世名篇,比如天津的刘云若,比如《红杏出墙记》《旧巷斜阳》《小扬州志》,就是混堂里的产物。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刚刚开始,混堂还普遍存在,租不起办公室的皮包公司,往往借混堂睡觉、借混堂会客、借混堂洽谈生意,小到苍蝇蚊子,大到飞机大炮,大丈夫能屈能伸,什么事儿都能谈,什么活儿都敢接。混堂虽小,好有一喻:“店小乾坤大,醉后日月长”。电视连续剧常常有这些混堂镜头。改革开放初期,少了这些镜头,就少了草创企业的诠释,就少了泥沙俱下的混沌,就少了“阿诈里”【 骗子】的藏匿之地,就少了市井生活的精彩片段,就看不到当时社会的真实。李大伟接着说,什么叫才子?能在混堂里写作才是真本事。旧文人孵混堂,自然接地气,有生活才有故事。现在的作家:“坐在家里”,精确的称呼应是“坐家”。坐在书房里,有书橱、书桌,就是没有生活。“坐家”只能引经据典,读者呢,雾里看花,似懂非懂,眼皮瞌目充。孵茶馆、孵混堂,这样的作家,笔下才有风尘味,好比封存的陈酿,有味哉!混堂是江湖,社会的众生百相在此汇集,沉淀发酵,酝酿成章,就是文化。混堂往往是人情世故的喻体,骂你不懂规矩:“混堂里的鞋子——没大没小”;嫌你脏:“混堂里的毛巾——没上没下”;谈到一桌乌合之众:“混堂里池子——没干没净”;说你愣:“混堂里跳水——不知深浅”。

李大伟在另篇《入群好比下混堂》文章中感悟:“混堂有多脏,你就有多脏”。有道是:“男人入错行,女人嫁错郎”。微信时代怕入错群,须慎之又慎。我为人有江湖气,四面八方,三教九流,多有接触。我的处世哲学是:“同流不合污,风流不下流”。同流不合污,就是混堂文化。

说到这里,李大伟感慨;现在住宿改善了,混堂没有了,冲淋浴与孵混堂的最大差异:前者洁身自好,渐渐地患有洁癖。洁癖就是对清洁的过分焦虑,这是忧郁症的前兆。混堂呢,一群人“同流合污”,不分彼此,拍脑袋决策,拍胸脯承诺,拍屁股走人。混堂时代,只有神经病,没有忧郁症。混堂就是众人一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没干没净,吃了没病。针对洁癖,孵混堂就是冬令进补,有病养病,无病养身,预防忧郁症的一贴灵!现在进入淋浴时代。淋浴的特征:一干二净。相比淋浴,混堂就是没干没净,有细菌,有营养,有人味,所以有世俗文化气。相比混堂,淋浴就是洁身自好,一干二净,没有细菌,没有营养,没有人味,所以没有世俗文化气。淋浴失去的是微生物,获得的则是忧郁症。尽管对李大伟的结论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他对坐家”只能引经据典,读者呢,雾里看花,似懂非懂,眼皮瞌目充“的创作评价,还是很正确的。

陈平,2022年1月31日;辛丑除夕。

混堂逸事【1】

 大卫每天两顿酒,大众浴室大闻人

一天上午有人在超市门口看见浴友大卫,就问他,哎,老朋友,今年我们过年去哪里最安全啊,大卫说,这问题我还真难回答你,为嗲?那人惊讶地问,大卫瞪大眼对他说,你个傻逼,不知道现在全世界都闹疫情啊,还是安稳点在家里过吧。

那么……那么,终归是过年,我们已经两年不……听那人支吾半天,好像意犹未尽,大卫慢吞吞地说,那你就带全家人出去旅游,到外面去隔离14天回来,那人一听便大笑说,大卫啊,你这家伙不是在忽悠我吗。大卫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外出隔离14天回来,不也是去过年吗。此人一听又大笑说,也是的,这年也还就真过去了,谢谢你啊,大卫,给我出了怎么个好主意,大卫仰起头哈哈哈大笑了一阵子后说,告诉你,老朋友,这几天我想来想去,像咱们这些人过年啊,还是每天下午去孵孵本地混堂最适合,那人一听又愣住了,哎哎,大卫,你360天全在泡混堂,连也年也……你怎么泡不腻啊。大卫笑了,你格傻逼,退休后不会打牌又不会叉麻牌,不泡泡混堂做嗲呢,再说了,据防疫专家研究,如果环境温度保持40度以上,这新疫病毒就会自动牺牲,我发现,咱们常去的混堂,大水池里的温度常有43度以上,你想想,咱们既泡了澡又防了疫,这种事为嗲不去干呢?那人一听,立刻豁然大悟;晓得咧,晓得咧,大卫,还是你聪明,老时间,咱们在老浴室不见不散,真佬得,不去白不去,说完兴冲冲地走了

至于大卫这位中年男人过去是干啥的,应该说,大部分浴友不清楚,不过也不想去弄清楚,都是老浴客了,时间一长,彼此很熟悉了,来这里不就是赤身裸体坦诚相见,上下没啥东西好隐藏,况且来混堂是洗身体,不是来挖别人灵魂深处的,有个名字叫叫就行了嘛,用不着刨的太细。虽说现在行追梦,讲名人效应,反过来想想,如今是信息化时代,设法给自己弄点行头身份,哪怕是虚拟的,出去也好干事啊;“噢,您就是苞会长啊,请坐请坐!”人家非常客气。可是一旦进了混堂还去打听人家的地头脚根,那不就是不识时务吗,洗个澡还要查人家三代,亮亮身份证?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就叫自讨没趣。

事实上来这地方,能记住对方的面孔就是大智慧,走马灯般的浴客,谁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浴后,彼此累了,就往各自浴榻上一躺,盖上浴巾或者睡一觉,或者看看墙上的连续剧《乾隆皇帝》,还有胡扯的抗日“神剧“,要不聚精会神看看手机微信什么的,时间很快就不早了,穿好衣服,彼此打个招呼分别离开这里,下来也就是各奔东西。能够记住的面孔,注定就是老浴客。

譬如大卫,他绝对是这个浴室里的大闻人,哪天下午没见到他那厚墩墩身材,红彤彤的面孔,还有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抑扬顿挫腔调,略带沙哑的说笑声,必定会有人问,哎,老陈,今朝你看见大卫来否?脑袋蛮像伟大领袖,但脑壳中间有点秃顶的老陈,此时一边整理刚空下来的浴榻——男浴休息间里共有60多张浴榻且都是相互挨着的,每天下午可说人满为患,早进入旺季的这家大众浴室,除外面柜台上负责收费的男老板,男浴室里还有几个人:一位是中年苏北人小周,但他只管放水给浴客搓背,同样是一位苏北人的老孙,他只管收毛巾给浴客发热毛巾。那两位年轻的丹阳小师傅呢,专门负责修脚敲背按摩,拨火罐等技术活,所以其他的杂活也只有老陈一人去张罗了。来此的消费者中除些老浴客,大部分属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式散客,所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冬天属浴室旺季,可想把这老陈整天忙的喔,那真得是啊呀乎呼。所以他现在一边忙碌着,一边嘟囔道,勿晓得物,好像甭看见他蛮,一口标准的湟里话。不过一讲到自己的家乡湟里,他的话题自然就离不开那五香牛肉了,这位常穿件短袖衣,戴副宽框老光眼镜,大方面孔总是紧嘣,模样蛮像个大官的老陈,就会很自然地放下手中杂活,一屁股坐到就近躺了位赤身裸体浴客的浴榻上。先接过浴客递的一枝黄金叶香烟点上喷了口,下面便咧开黑黢黢大嘴巴说,我家湟里生产的五香牛肉啊,那真是又香又紧,还爽口,而且一点不扣牙缝,生意好到则,有时还买不到……尤其在快要过年前,连我也要……说完再吸口烟,吐口痰,然后继续往下讲。

咱湟里老街上,现在有三家的熟牛肉最有名,一家是……另家是……要知道,湟里自古就是江南有名的牛集,要说那时规模有多大,呵呵,说起来可要吓煞人得。说完,他用夹着香烟的两指很扩张地朝上划了个表示无穷大的空间,嘴巴还很配合地哼了几下,声音带有权威性,接着用另只大手抹了抹充满烟味的大嘴。

浴客们一听心里当然明白,当年这湟里牛集之大,绝对超过自己的想象。可这几年湟里牛肉的价格,真的是不便宜啊。

一位赤裸裸的老浴客,一边披着洁白浴巾喝着红茶,一边叹口气说。是规,一般人吃不起咧,另一位刚从浴池出来的老浴客说完,用块热腾腾毛巾先擦擦面孔,然后再揩揩屁股,习惯举动应了句市井坊间流传的老话,”混堂里的毛巾——没上没下“,还有句”混堂里的池子——没干没净“,可这些老浴客呢,一到冬天还就离不开它罗。

说贵嘛,也不算贵,不就是买一斤湟里牛肉物,一包黄金叶香烟的价格嘛,有嗲吃不起的啊。听一位年轻浴客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老人们先朝他看看,然后相互递个眼色,于是就一声不响地躺倒在各自的浴榻上了。

可心里却想,这家大众混堂虽小,可就是个大江湖,来此也就全会脱的精光同浸在一池热水里,但是谁也搞不清谁的底细。

所谓混堂里的人情世故,还就如此,不过他的话,还真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味道。不过看看这些年轻人,来了除了洗浴还要敲个背,捏个脚,拔个火罐啥的,作为这些退休的老头,平常也就只能难得难得了。为何呢,嘿嘿,时代不同了啊,听听,光一天一包100元的黄金叶香烟,一个月下来,不就是全部退休工资啦,还有钞票吃饭啊。

格么想办法去赚钞票色,你在说书了吧,不说现在全是七老八十,就这一辈子既无文凭又无专长,全活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当口,如今除了靠点退休工资维持生命,其他还能干什么呢?

那时就只能靠蛮粗苦干,后来靠当经济建设的垫脚石,现在去赚钞票,嘿嘿。天方夜谭,每天能来这里泡个澡擦个背,也就是天堂的日子了。其实说穿了,也不是时代不同了,而是整个时代对我们本来就很不公平。下乡下岗下海,没淹死就不错了,细想想啊,当年如果不是靠这些老家伙吃辛吃苦打下的基础,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会有机会去读书去发财,去当老板,身边会有小姊妹们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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