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档案里的老城厢》【2】

我与《档案里的老城厢》【2】

大庙弄轶事

  陈平

走出当时我家所住的庙西巷东朝南稍拐，旁边也有一条小弄，虽然弄内仅住了几户人家，可在每家低矮的门檐上下总挂满了鸟笼，所以每天清晨，这里就有好几种鸟声啼叫。

站在小弄路中朝北看，不远处就有一座青砖筒瓦，重檐歇山顶挑梁，模样端庄宏伟像宫殿的高大古建筑，周围还有几幢平房，这就是常州老府城隍庙，民国时改为中山记念堂。我想，“大庙弄”地名的来源，恐与这座府城隍庙有直接关系；城隍源于农耕文明，从先民的原始信仰、民间信仰发展到后世的宗教信仰，成为城池守护神。城隍前身是水庸神，起源于古代的水(隍)庸(城)的祭祀，为《周宫》八神之一。

“城”原指挖土筑的高墙，“隍”原指没有水的护城壕，城隍庙即祭祀城隍的庙宇，城隍爷是冥界的地方官员，民间和道教信奉的守护地方城池之神，职权相当于阳界的市长。但只有县治以上的城市，才设官方城隍庙的，本市原有三座城隍庙，最有名的府城隍庙俗称“大庙”。

据说常州府城隍庙建于北宋太平兴国年间，为本府八县之首。明洪武初题木主像府城隍之神春秋合祭，为本府八庙之一。此庙最后一次修建，是在清同治6年，周围的大庙弄、小庙弄、庙直街、庙沿河、庙西巷等就因此庙得名。常州府城隍庙里曾建有坎宫，大庙弄旁的坎宫弄由此而来。庙前有楹联：“阴报、阳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地知、人知、鬼知，何谓无知”。城隍庙大殿抱柱上还有副对子：“天网虽疏，但从不一丝漏过   人心难测，何曾有半点便宜。“说明城隍爷，这位冥界地方官员的公正严明，洞察秋毫，老百姓对他非常信任。

城隍本指护城河，班固《两都赋序》：“京师修宫室，浚城隍。”祭祀城隍神的例规形成于南北朝时。唐宋时城隍神信仰滋盛。宋代列为国家祀典。元代封之为佑圣王。明初，大封天下城隍神爵位，分为王、公、侯、伯四等，岁时祭祀，分别由国王及府州县守令主之，明太祖此举之意乃“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从此城隍由护卫神变为阴界监察系统，道教因之而称城隍神职，司为剪除凶逆领治亡魂等。  

传说，城隍爷这冥界地方官的产生，首先要在民众中享有崇高威望，生前德高望重的长者中选出。据说阎王爷对各地城隍爷的人品廉洁，公正执法等时刻考察，监督地比阳间的组织部、纪委，监察局等部门还要严格，起码没听说有哪个城隍爷因为贪污腐败，或因傍三而被开除公职，甚至被关进阴曹地獄的记载。

各地城隍爷都不一样，譬如上海三大城隍的老城隍是霍光、城隍秦裕伯、新城隍陈化成。东南三大城隍如苏州城隍春申君黄歇、杭州城隍文天祥、上海二城隍秦裕伯。

知名城隍如北京城隍杨椒山、福州城隍陈文龙、福建省都城隍周苛、芜湖城隍徐盛、柳州城隍柳宗元、苏州城隍春申君、邕州城隍苏缄、南昌城隍灌婴、绍兴城隍庞玉、曲沃城隍申生、济南城隍铁铉、郑州城隍纪信、和县城隍范增、谷城城隍萧何、杭州城隍周新、台南小南门城隍朱一贵等等，至于最后担任常州府城隍的是谁，恐怕如今早无人知道了，因为辛亥革命胜利后不久，民国政府就不允许府城隍爷存在了。解放后，本市政府机关就在这此办公。出城隍庙朝东拐有条百米长，宽仅5、6米的大庙弄，东口出去的北大街上横座十多米高钟楼，报时声雄浑悠扬，响彻全市。常跟哥哥们来此白相的我，总是喜欢隔着那排格栅门好奇地看着一辆酱红色乌龟小汽车忙进忙出。“这是咱们市政府唯有的一辆小汽车！其它就是破自行车和一辆旧三轮电驴子。听看门老爷爷此说我更加稀奇；哎呀，全市只有这辆小汽车啊。看着小车开出大庙弄拐进北大街，过了甘棠桥来到十字路口，年轻司机把窗前发着红绿光指示尖牌轻轻一拨：站在马路中间的年轻交警见了连忙立正，然后将手里那根红白相间指挥棒朝前一挥，另手有力地一指，小车就拐过去了。每当这辆煞刮锃亮小车停在门口，孩子们纷纷用手对其乱摸，但很快感到被啥东西喇了一下，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有人提醒：当心！这车上有麻电！见我还用手去摸，坐在车里的那位戴黄军帽年轻驾驶员，摇下车窗伸出脑袋对我说，哟！你这个瘦巴巴的小家伙，真不怕电麻啊？那我再把电量开大点，说完伸手在驾盘下做了个动作，大家一看，全哗地下一溜烟跑开。有些胖孩子跑得慢，见我们都跑了，就急得在后大喊等等我，你们等等我呀！可大家头也不回各自乱冲。

常见一位块头很大，脑袋也很大的小伙子，身穿黄皮衣，脚蹬黑高统皮靴，背包总是斜挎着，另外还有只鼓鼓囊囊的黄挂包，他骑了一辆三轮电驴子从城隍庙里进出。

电驴子响着卟卟卟的引擎声，屁股后面冒出一股好闻的汽油味。一见到我们，他就有意地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牙齿虚张声势道，喂喂！！小佬小佬，让开快让开！小心撞着你们！我们回头一看，立刻噢地声作猢狲散。

“倾咣咣，倾倾倾咣咣！”远处传来的激烈敲打声吸引了我们，回头一看，大家又乐了！原来，又有一支游行队伍从北大街上走过来了。终于看到吊满了五颜六色氢气球的彩车，但大庙弄的道路太窄，彩车开不进来，我们就全跑到北大街上去看热闹： “知识就是力量！”有人大声念着上面的标语，“一年等于二十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游行者一边呼着口号，一边向前慢慢移动，可队伍还没到走机关门口，就被看热闹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大庙弄路边的商店，四周的居民，甚至澡堂子里的人闻之，全都涌出来观望。环境就被渲染的更加热闹，到处呈现喜洋洋景象。人们一边呼口号一边向前进，为何要游行，我们弄不清，只是想，乖乖隆格咚，这么热闹，太好玩了，巴不得天天有。

游行队伍吹吹打打，徐徐而至，场面热烈内容新颖，形式也常有变换。譬如前来报喜的队伍，花样总是多样，精心设计的彩车色调鲜艳诱人，表达的形象极其夸张，含蓄中透出无数异想天开的美好向往；

棉花比桃子大，猪羊比人高，一棵青菜几个人抱，还有许多出其不意的神奇模型，有时游行队伍里还出现踩高跷的，美国兵被民兵押了示众的形象等等。把我们看的啊，不知有多开心，乖乖隆格咚，东西这么大，内容这么多，简直太热闹，太好玩了噢！巴不得天天有这热闹看，还上嗲学噢。

下乡插队十年的我，从外地工作调回来的有天专去大庙弄视察老城隍庙，发现除了庙外那几棵树已森森高外，周围还是一副破烂样。一直到改革开放了好几年后，大庙弄周围才造起了高楼大厦；五交化大楼，常州新闻大厦，还有新东丰裕大药房等等，北大街上的高楼也如雨后春笋，一座接着一座。设城隍庙里的政府机关搬走了，主楼也租给老板们开起饭店酒楼，过了几年后，市有关部门才对其重新修缮，逐步恢复了“常州中山纪念堂”原貌。【完】